不止一个?
气氛骤转,两人自拿定的松快转至困顿迟疑,
“这里面共有几人?”林观鹊压下诧色,仙山主在此全靠她的推断,若不止一个,她反倒摸不准。
莫不是此处成了玉茶催专为关人的地方?
“不多。”长缺叶指向掌心碰过之处,灵石呈现琥珀色泽,弧面凸起,上方边缘处正有两颗金灿的光点,“门口这颗灵石上边缘的光点便是里间存在的人数,单从这看,里间有两人。”
两人...林观鹊面色未动,“还会有谁...”
她视线定在嵌有各色彩石的石门,仿若要穿透这道不知多厚的石壁,看向内里。
近来未曾听过何处有人失踪不见,若能与仙山主同被关在此处,身份自不简单。
怕人下一刻就推门,林观鹊将长缺叶拉远一步,她回首看向身后空荡的来路,似在期盼什么,一番深思后,她沉稳道:“如今暂不知里间是谁,你还在匿身之时,不妨先去换身装扮。”
对外来说,长缺叶如今还是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既然决定藏身,便在细处也不能留有端倪。
“也好。”长缺叶也觉妥当,指向不远方留存的一处破院,“那边先前就是你们林府,虽说全无往日气派,倒还剩些没被摧毁的小院,你是随我去,还是在此等我?”
这话前段才是指向,后面这句不过是一声客套罢。
林观鹊自然也想见见她未见过的地方,抬步较之长缺叶还要更快,“不急,还有人会来,想来是此人难请,我们来早了些。”
“你带我还不够?!”长缺叶掐起腰,神情中尽是林观鹊对她不信任的悲痛,像是已知来者,“莫不是去风雷神那把宋氏的后人要来了?”
宋氏?林观鹊有一瞬楞神,向沉浸在戏剧演绎中的人笑说:“你若不说,我都不记得还有这个人物...宋氏遗孤与我一样,当时都尚在摇篮,自幼在风雷神殿长大,哪里会宋氏的技法。”
就是寻来,多半也是跑空一趟。
长缺叶环臂而行,随脚步甩开衣摆,晃成火烛,倘若此地有人烟,定能几里开外就瞧见,她故作不信,想要套个真名来:
“那除了她,还有谁能来这里?”
仙府云域,除了神域和与此处有血脉关联的人,可没法入内。
已走至房屋处,长缺叶在门前驻足,回首等待林观鹊作答,颇有听不到答案,就不做下一步的打算。
林观鹊可不受胁,眼眸一转,将人推向屋门,先做搪塞:“一会自见分晓。”
如今她都不确定这人会不会来,如若顺利,掐算时间,早该到此地了。
“无趣。”长缺叶瘪嘴道。
屋门实在年迈,推动时吱吖作响,檐边受了震动,落下不少灰尘。
林观鹊偏目,视线去向肩头,灰尘在白衣上尤为醒目,她抬手扫去肩上尘土,在连围墙都不完整的破院中慢走。
她记忆中,分明没有半点此处景象的剪影,但自她踏入这片废墟里唯一的残所时,却总觉相熟。
也不知这片没有记忆的故土,算不算是她的旧居。
断梁破瓦,碎土遍地,直至如今也无人回来将这里重整,不似还有后人的仙府,能新修祠堂院落。
想来也是,林府只有她一人...而她却什么都不记得,甚至没有来这里看看的心思。
倘若先祖英灵在上,如今见她入门,想来会是欣慰的吧......
“唉——”一道稍显夸张的叹气伴随了咯吱响动的开门声。
长缺叶换了身黑袍,掩盖住面部,这身衣裳不太合身,使得她动作四处舒展,还未开始假装。
像是看出林观鹊心思一般,长缺叶忽而作叹:“我在这瞧上一周,就觉天赋这事真没法说。”
林观鹊收了心思,转向来时的道路,向回走去,倒也有心思去同长缺叶攀聊:“为何说这般话?”
长缺叶摇了摇头,显得怅然:“我小有成就时,你才刚刚出生,再看现在,我都不知落了多少。”
“这有什么好做比的?”林观鹊自然接过话:“打小我就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姐姐看。”
她因父母双亲都是神使,对星辰之力的感知与生俱来,加之师父关照,被闭门灌输,受到亲传,做了神司后,她又接触到所有人都不能触碰的天机。
说来也不是她修行快,是一直在受驱赶。
若长缺叶与她所受过程一样,如今也会在她这个修为。
真心话了,还不忘强调一番:“只不过,是贪玩没个正行的那种。”
“我也没见你把我当过姐姐。”长缺叶佯装没听进去这番高捧,下巴倒是快扬到天上去,非要找个说辞应对:
“怎么不当亲娘呢?诶!我可是真不介意,横竖是我把你摇大的,这样也不过分。”
林观鹊笑容停在嘴边,收放不是,她扫过大摇大摆的人,顿觉后悔说了那话,“难怪师父在世时就总喜欢罚你,有时我见你也会手痒。”
真是给一寸进一尺,不能给太多好脸色。
“那你什么时候忍过...”长缺叶同她拌起嘴:“谁知道师父去后你这没良心的也老拿我练你的鞭法。”
“所以我有今日,也有你一份功劳。”林观鹊笑说,将话回道最前段不能作比的部分。
“这话怎么听着...”长缺叶满心说不出的感受,总觉林观鹊话里阴阳怪气,好像是将她声讨之事一瞬翻篇了?
一路闲谈,快回到落地之处,长缺叶还在反应时,林观鹊的视线早转过方向。
“来了。”
语气欣然。
稍远之处,两道身影前后奔来,靠后的女子同长缺叶此刻装扮相差不多,墨色衣裙,透黑纱笠掩面。
靠前些的人并不陌生,倒是许久不见,修为精进不少。
两人先后落地,尚浅多出一步,向林观鹊抱手:“神司恕罪,路上耽搁了些,让您久等了。”
“不久。”林观鹊随和道:“我们也刚来。”
她视线绕过尚浅的眉眼,带向尚浅身后。
黑沙之下还有一层模糊面貌的幻阵,林观鹊瞧不清女子样貌,她身姿高挺,周身尽是与人疏离的气度。
凡尘之人,亦有脱俗之感。
尚浅半回身,引荐道:“禀神司,这是我在下界的好友,仙君关门弟子,时桪意。”
直至这会,女子才微微欠身见礼:“下民时桪意,问神司安。”
只见礼数,为落姿态。
早已藏面与帽檐之下的长缺叶悄悄看去一眼,这声道,竟然是比林观鹊还要清疏冷漠几分。
林观鹊也觉意外,这话出口,不觉间已然拉远距离,相较之下,她的声色显得和气:“既是高人之徒,又是尚浅的朋友,随性些就好,不需自称下民。”
此人不惧生死权贵,事事从心,要这样突然将人请来可不容易。
也是事来太急,只能差人寻尚浅试试。
时桪意仅作点头的回礼,再次开口:“尚浅已同我说明神司所需,若必要,我会动手。”
说了已知,承诺能做,此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无。
如此爽利的交谈叫林观鹊免不得高看,她最喜如此,彼此之间都不需浪费心神。
“那便有劳了。”林观鹊收回目色,不再向纱帘内窥探。
“神司客气。”时桪意的话一样毫无波澜。
林观鹊半侧,向长缺叶瞧去,长缺叶会意,回身按向那颗琥珀灵石。
轰——
内里一声闷震后,耳侧尽是机关的走动声,牢狱石门在一阵低沉的轰鸣中自行向内悬开。
牢狱之中并不昏暗,阶梯宽阔,向下延伸,其下景致甚佳,近有群花叠木,远处尚有河湾溪流。
可惜四周都是冲天的细柱,如同将人关闭在一个四方的牢笼。
唯一的出口,便是阶梯之上的石门。
再回头去瞧,从里看,方才的入口在山脉腰部。
正受此景所疑,视线还未向定身的长缺叶看去。
一道充满试探的声音自林观鹊身后而来,“神司?”
再回身去,只闻其声来处,能感近处有人息,可眼前显露却是半人之高的巨石。
她神情浮动,眉目微收,她听得出这道声音的主人,同样开口试探:“山主?”
叮铃铃——
室内忽闻铃响,时桪意稳立其间,手上握紧穿有铃铛的红绳,轻轻甩动。
下一刻,目之能及的全部景致都随铃声之摇摆。
时桪意能操控这些画面,却在此刻收了铃,抬手凌空一打,将眼前画面震成碎片。
室中光色尽失下暗,原有之景全消,仅剩几面光秃秃的石墙。
时桪意背回收,淡声道:“这里面还挺有趣,幻术施在墙壁和地面上,人置身的空间却为真实的,不在造出空间之内,能让人误以为身处层层灵笼,看不进来,也看不出去,其实就是个密不透风的地牢。”
幻术...林观鹊这才反应到此处,如此设计,难怪她不觉身处空间之内。
没了遮挡,林观鹊一眼便瞧见地上靠坐的老者。
仙山主果在其中。
“神司...”不等林观鹊先开口,仙山主扫过四人,神情复杂,憋了好一会才说:“你此番是来救我,还是来处置我的?”
处置?林观鹊震楞道:“山主何出此言?”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仙山主看来的视线警惕更多,又忽如认命一般,松了坐直的气力,嘲笑道:
“长缺叶她把我掳来此处关着,神司能来这里,是不知情吗?”
“长缺叶?!”林观鹊就差回头看向身后缄默的黑袍人,愕然问道:“山主是说,掳你而来的人是长缺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