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计划虽然还没几天,但阿雪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了。
谢家小子动心了吗?有没有后悔退婚?
站在门外的阿雪来回踱步,粉面上带了深深笑意,已经在想接下来该怎么甩他,让他尝尝被退婚的滋味了。
笑容灿烂的小娘子收了笑意,揉了揉笑僵的脸,随后敲门。
屋里没动静。
不对啊,方才客栈伙计进去送吃食,谢家小子就在房里,她还听见他说话来着。
莫不是她没藏好,被他瞧见了?
不能,阿雪立刻否定。随即想到,或许他正在吃东西,不方便开口说话。
因此她屏息等了一会,又敲了几声。
果然,有人应声,不过是奇怪的动静,好像是有人塞着抹布说话似的,含糊不清。
阿雪贴着门板,确实听见里面有动静了,莫不是他喝酒了?
市井坊间不讲究那么多规矩,因此阿雪大声道:“我进来了。”
说完,她推开门,视线扫过屋内,只有他一个人在,正懒懒散散的坐在桌子旁,低垂着脑袋,一只手抓着衣襟,很奇怪的姿势。
“谢郎君?”
他穿着墨色圆领袍,衣料带着暗纹,在光下熠熠生辉,但抬起头时,所有的光亮都汇聚在他的眸子上,若含春水,灿若星辰。
阿雪愣了愣。
小时候就知道谢家小子长的好看,定亲前爹娘还问过她愿不愿意,那时候才几岁的阿雪立刻点头。
“愿意的呀,他长的好看。”
惹的卢大富哈哈大笑,焦红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阿雪捂着脑袋实话实说:“确实好看!”
没想到长大的谢家小子,比儿时还要俊美,几乎堪称完美。
阿雪不可自拔的盯着他看,好半响之后,他搭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抬,似乎是在召唤她过去。
“郎君,你怎么了?”
靠近之后,才发现这个人面色潮红。
阿雪心中有个猜测,圆圆的杏眼睁大,片刻后又弯了月牙,笑着俯身看他。
是不是,对我动心了?
呼吸急促,面色绯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这可和莲花所说的动心情形一模一样啊!
阿雪胸膛里扩散开一种自豪感,已经在琢磨着现在说不要他,还是再等几天。
不行,还得再等等,待他离不开她时将人抛弃,岂不是妙事一桩?
屋里小娘子粉面桃花,她拉过椅子坐下,瞧见桌子上她做的花生酥被他咬了一口。
“怎么只吃了一口?”阿雪笑的春风拂面,“没想到吧,这是我做的,给你一个惊喜。”
从她进屋之后,谢郎君一直没说话,只一双眼睛看着她,甚至连手都不抬了。
阿雪心想,这人怪没礼貌的。
罢了,她就原谅他。于是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浅啜一口后皱紧眉头,一张讨喜的圆脸也皱的如苦瓜。
“好难喝啊,又苦又涩,你喜欢喝这种?”
茶味倒是浓郁,可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谢家小子还不说话。
俩人椅子紧挨着,阿雪转过身子正对着他,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莲花怎么说来着?哦哦,适当的给对方点甜头,反正对方是守礼之人,也不敢怎么样。
于是,她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朝着谢临安靠近。
“阿雪我跟你说,如果你主动牵手他不拒绝,那这事儿就成了!”
莲花的话还回荡在耳边,阿雪视线下落,看着自己的手,缓缓覆上对方的手。
他动了动,但就像是挠痒痒一般,最后阿雪握住了他的手。
还嫌不够,她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握。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拒绝的意思,就是不知为何一言不发,害羞的整张脸更红,甚至脖颈子都红透了。
这是阿雪第一次和人牵手。
与小娘子的手相比,他的手又大又宽厚,手指修长,阿雪还偷偷比量了一下,他能轻而易举的将她的手包裹住。
或许是被接到侯府后变成了养尊处优的郎君,他的皮肤细腻若玉,摸起来狠舒服。阿雪没忍住,轻轻用指腹蹭了蹭。
像是小猫蹭人的手背一般,若即若离。
明明是她主动,可这会儿心如鼓捶,手心里也沁了薄汗,潮湿一片。
待牢牢握住之后,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小娘子已经面红耳赤,眼神闪躲着不敢看他,只声如蚊讷喊人:“郎君。”
他没反抗应当不是不喜,但也没说话,因此阿雪琢磨不清他的态度。
算了,还是不要这样了,阿雪觉得他掌心太热,连她自己也跟着变得奇怪起来。
只是欲要放手时,却倏地被他拉住。
力道之大让没准备的阿雪直接朝他栽过去,犹如树上落花般,扑在了他身上。
二人不过寸许的距离,鼻尖相抵,呼吸交缠。阿雪甚至能看见他眼睛里自己的模样,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你……”
热意攀附上脸颊,她慌乱的侧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对方沉重的呼吸却像是羽毛似的,扫过耳朵带着痒意。
不对。
阿雪忽然反应过来。
他这样是不是代表,他真的动心了?
终于想起正事的阿雪又偏过头看过来,不过这次她面带紧张,撑在椅背上纤细的手指蜷缩,小声询问道:“郎君,你是不是心跳加速?别怕,那是心动的证明,你对我,心动了。”
说完这话,莫名的羞耻感如潮水一般袭来。
阿雪盯着他前襟处的衣料,头顶上热烈的视线不可忽略,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许久,对方依旧不答话,阿雪讪讪的摸了下鼻尖,想着今日先这样,明日天亮时她再来询问好了。
然而不待她起身,又感觉到一股阻力。
这是想要回答她的问题?阿雪眼睛发亮。
照着阿雪的猜测,他脸红至此,恐怕早就喜欢她了。那他会说什么?会说娶她?
正好,她直接甩了他,报那退婚之仇。
屋里烛火昏暗,春夜里的习习凉风透过半开的窗子飘进来,火光摇曳,映的玉面郎君的脸也忽明忽暗。
只见他薄唇轻启,一张一合吐出几个字,声音轻微含糊,阿雪没听清,不由自主的靠近,微微侧头。
吐息如兰,阿雪忍着痒意,又靠近几分。
他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香气,淡薄却又将人环绕,两个泾渭分明的人,气息边界交触,似乎再也不能说与对方毫无瓜葛。
阿雪屏住呼吸,等着他说心悦与她。
“叫大夫。”
然而谢临安却咬牙切齿说出这三个字。
嗯?
年轻俊美的郎君,此刻嗓子含糊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雪总觉得他脸好像肿胀了一圈。
反应过来的阿雪立刻冲了出去,外面天色已晚,顾不上是否有躲藏着的女鬼,她跑着去找赤脚大夫。
再回来时,松石已经在了,谢临安的状态不大好,眼皮沉重似是随时要昏迷过去。
瞧见阿雪,松石气的青筋暴起,指着桌上的花生酥道:“又是你!我家郎君吃不得花生,你这是在害他!”
阿雪心里一咯噔。
稳了稳心神道:“先给郎君看诊。”
说罢,请赤脚大夫上前,松石知道事情轻重,只狠狠地瞪了阿雪一眼。
“幸好我来的及时,吃药就好了。”
这么会儿,谢临安已经彻底昏迷,赤脚大夫看完之后,直接拿出药,作势就要掰开他的嘴喂进去。
松石赶忙拦住,他净手之后,虔诚的上前给谢临安喂了药。
“我家郎君没大事吧?”
“能有什么事?对花生过敏罢了,他症状不重又年轻恢复的快,明日一早起来就好。”
结了银钱,松石送走赤脚大夫,回来时手里拿着药和烧开的水。
房间里,阿雪背对着门口弯着腰,松石一个激灵,觉得这人怕不是又在害主子,情急之下冲了上去,正好阿雪回过身,那壶热水洒了出来,尽管阿雪闪避及时,手背上还是洒了一些,登时通红一片。
“嘶!”阿雪疼的蹙眉,松石则是着急去看床榻上的人,才发现原来她是在给郎君掖被角。
松石嘴硬,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甚至想,如果不是她拿了花生酥给郎君,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
心神不宁的松石守夜之后更显困顿,翌日已经醒来的谢临安靠着床头,手上拿着一本书。
面上红肿散去,不过嗓子依然不适,像是一团棉花堵住喉咙发不出声音。
抬起眼帘,淡淡的朝着松石扫了一眼,松石立刻会意是让他休息,不过他回道:“我先在这侍候郎君,待郎君好一些再去休息。”
松石坚持,谢临安便垂眸接着看书去了,只不过片刻后,他头也没抬,忽地出声。
“昨晚,发生什么?”
声音嘶哑的厉害,且说了两个字停顿许久才吐出后面的话。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松石心里打突突。
郎君怎么发现的?
有心不说实话,但顶着谢临安的视线松石胆突,且他们郎君聪慧过人,恐怕已经发现端倪否则不会问他。
思忱片刻,松石如实禀告。
末了不情不愿地补充道:“也不严重,就一点点而已。何况她害的郎君生病卧床,合该长长记性。”
说完,松石没敢抬头看谢临安,屋里一时寂静。
“郎君……我,我这就去送烫伤的膏药。”
“不必。”谢临安淡声开口。
经过此事,她应该不会再缠着他了。
垂眸继续看手里的书,视线飘忽落在手上,脑海里忽地想起昨晚俩人手指交握。
小娘子的手又小又细,见缝插针似的往他的手心里钻。
怔愣片刻后恍然回神的谢临安蹙眉,招呼松石打水净手,连着洗了三遍,可那种软香玉似的触感,好像怎么也洗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