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看起来大约七八岁的模样,有点营养不良。
脸上灰扑扑的,几乎看不清他自己的脸。
再加上是其他人眼睛的倒影,所以看的不算清楚。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在别人的眼里他是小孩的模样。
他刚刚难道不是还在自己的酒店套间里享受泡澡的快乐吗?
这都是什么事?
因为意外,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而那边穿着对于司爵来说可以算作是奇装异服的家伙,也在此时终于回过神来,举起利剑,就凶狠地朝他袭来。
若是平时,司爵倒也不会感到惊慌,毕竟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但是现下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思维,令他一时之间愣了神,再加上他现在的手臂瘦弱,所以当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挡住对方的攻击的时候,却是被他狠狠地刮伤了手臂。
“嘶……”鲜血便顺着他的手臂滑落了下来,滚烫的热血让他意识到此时此刻不是在梦境之中。
这是真实。
可即便司爵意识到这个事实,却发现自己无力改变眼下的困境。
他因为那人的剑气顺势摔倒在地,羸弱的躯体使他无法再次爬起,只能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利剑再次朝他而来。
要死了。
这不是司爵第一次直面死亡,但没有哪一次让他觉得死亡如此靠近。
因为本能,他闭上了眼,手指覆在自己的伤口上,捂住了不断渗出的鲜血。
可意料之中的伤害并未到来。
身边传出了一声击中剑身的铿锵声响,随即是一道少年清朗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平静无波,但却给人安心的力量。
司爵下意识地睁开眼,眼眸的深处倒映着那人挺拔的身姿,以及那清朗云舒的身形,一时看花了司爵的眼。
他呆呆地望着那少年干净漂亮脸,第一次明白了造物者的神奇。
此时那少年将他挡在身后,如雪的白色衣袍衬得他更为高洁,由于位置的原因,他看不太清那少年的一整张脸,只能看见对方一半的侧颜。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惊为天人了。
可以说,司爵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
但也不能说是漂亮,毕竟对方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男性。
可还未等司爵细看,之前那对他动手的家伙便已经回过神来。
之前他不知因为何种缘故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就连脸上还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惊讶,但此时见到一位不知名的小娃娃竟然质问他,便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以至于他没有任何的思考,便打算找回自己的脸面。
“无知小娃,不要管你爷爷我的事。”那家伙恶狠狠地对着那少年威胁,威胁完之后甚至还似乎觉得好笑,对着旁边的狐朋狗友打趣。“这娃娃可真好看,甚至比女娃娃还好看。”
这话说得实在是难听,甚至还有一种猥亵的意思,怎么可能不让人生气?
在少年并未生气,反而是另外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袍的少年拔剑上前,一副受到了羞辱的模样,但却被身边的白衣少年给拦住了。
“师兄!”那少年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此时被他唤作师兄的少年拦住,一时有点气愤。“他们竟然敢这么说您!”
“无事。”少年年少老成,说出的话竟然无端给人安心的感觉。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穿着翠绿色衣袍少年的肩膀,嘴角露出浅淡的笑来。
逆着光,司爵只觉得对方的脸耀眼如同白昼,简直灿烂得像是太阳。
他的衣袍干净,甚至没有沾染上任何的尘埃,而司爵,则坐在肮脏的泥洼之中,手臂上还有这一条深深的伤口。
他们两个此时,就如同这个情况一般。
一个挺直如松柏,一个卑微如泥泞。
司爵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即便他多么聪明,遇到这样突然的事件也依旧感到了久违的惊慌。
但他的本能却在告诉他——他的确也获救了。
这位漂亮如同白昼一般的少年,一定会救下他的命。
虽然并不清楚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司爵一直认为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这是他在司家生活这么多年所坚定的信念。
活着是最重要的,毕竟死了就无法知道结局了。
于是,本能让他的大脑快速运转。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也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能确定的有两点。
第一点,那些人想要自己的命;第二点,那位白衣少年有能力救他。
那么很简单就可以得出结论,他现在只需静止不动,便能得到最终的答案,而他也不会丧命。
清楚了这点之后,本来还加快的心跳终于变得稳定,随即恢复了平静,于是他让自己陷入了如同背景板一般的黑暗。
而果然,就如同他所想的一般,少年踏步上前,同时用清冷的声音质问:“不知各位为何要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呵,还挺一板一眼的。”男人冷笑了一声,随即哼笑出声。“他父母将他卖给了我们虚音宫,可他要逃,那我们不就得来找他?劝你少管我们虚音宫的事,小娃娃!”
“虚音宫……”白衣少年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同时陷入了沉思。
但对方却是以为少年是怕了,于是得意地大笑起来。“知道还不快滚?”
“你……”旁边穿着翠绿色衣袍的娃娃脸再次忍不住想要说话,可还没有等他继续说下去又被身边唤作师兄的人打断了。
“言之,慎言。”那白衣少年立刻对年轻的娃娃脸做出了提醒。“师尊说过,出来之后不要惹事。”
“可是……”那娃娃脸气愤地跺了跺脚,显然心情很是不忿,但是因为尊重白衣少年所以只是嘟了嘟嘴便又闭嘴不言。
那虚音宫的弟子见他们二人这般怂样,便不再将他们放在眼里。
但他也看出了眼前两人大约身份不凡。
未免虚音宫跟其他门派对上,惹得他们的师尊不快而受罚,他们便也不想惹麻烦。
旁边的弟子显然也是想到了这层,所以便悄悄地提醒他。“师兄,咱们还是不要惹麻烦了。”他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两位少年一定身份不凡,说不定是其他门派的弟子。
为了眼下的事情和其他门派对上,是最蠢的选择。
这位弟子的话语让男子终于恢复了理智,只是道:“那个孩子,是我们虚音宫的孩子,我们没有必要对上。”
这可怎么行?
虽然那白衣少年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谪仙,但是司爵可不会认为他真的是彻底的好人,愿意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惹麻烦。
他的大脑飞速地转动,思考自己现在逃跑的可能性。
可还没等他思索完,就听那白衣少年已经再次开了口,而他这次的声音有如天籁。“这事,我们管定了。”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下,显然没有想过这位看起来极为聪明的人竟然做下了如此愚蠢的决定。
“师兄!”那穿着翠绿色衣袍的娃娃脸露出了欣喜却又担忧的表情,神情很是复杂。
这样的复杂让司爵暗自记在了心底。
“小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很显然,这个孩子并不想要和你走,不然也不会逃跑。”白衣少年的声音清雅淡然,无悲无喜。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就没有必要多说什么了,男子祭出自己的长剑,快速地捏了剑诀,嘴里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司爵觉得莫名其妙的话语,那长剑竟是如同被控制一般朝着那白衣少年的身上袭来。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玩意?他现在身处的地方还是现实吗?
还没等他细想出来什么,那长剑已经贴近了那白衣少年的眼睛。
一切变故发生在须臾之间。
那白衣少年不过只是抬起了一只手,便将这长剑给击飞了出去。
司爵全然不明白对方到底做了什么。
这是完全超出他思维的事情,就好像……就好像莎莎写的那本书,那里的人可以御剑飞行,可以使用符咒,那是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新世界。
司爵死死地盯着白衣少年的脸,希望从中发现什么。
可能是感受到了司爵的视线,那白衣少年竟是朝他的方向看来。
司爵终于看清了对方那张惊艳的脸,素净得像是天山上的雪,美不胜收。
而那雪因为对方浅淡的笑融化成了春水,“别怕。”
清淡的声音,注满了力量,让人忍不住相信。
“清平师兄!”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俏丽的声音,随即一位妙曼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同时奔向了白衣少年的身前。
她似乎是对于眼前的状况感到奇怪,于是便满是困惑地歪了歪头。“清平师兄,这是怎么了?”
清平师兄?
清平?
“竹清平……”
沙哑幼稚的声音打断了白衣少年与少女的对话,让他们都下意识地看向了脏兮兮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