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星河就告诉周夏,海德拉的任务榜上有人出高额奖金悬赏,请人进锦山一趟。
“这是悬赏榜上新发布的任务,但多数人都接不了这个任务,因为它对揭榜者有积分要求,否则臭鱼烂虾都会来揭榜取乐子,”星河解释道。
周夏道:“自己去锦山,和通过接受任务去,有什么区别?”
星河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说:“很多登山的探险队都有赞助商,也就是说所有行动都有人买单,赢了还有高额奖励,差不多一个意思。你感兴趣的话可以通过海德拉联系对方,然后自己组局招募队员,人家说最多四个人,你再找三个同伴不就行了?”
条件确实很诱人。
周夏忍不住问星河:“你对锦山还有什么了解吗?能不能透露点?”
星河犹豫片刻,然后才通过话框里打出一段文字,一看就是从某个地方摘抄来的:
“它是蛰伏在夜色下的巨兽,吞咽、消化、溶解进去的每一个人,也碾磨、撕扯、排泄每一个人。它自成系统,自我循环,有太多的人一旦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那些进去的人并没有死,他们只是消失在这浩瀚的食袋里,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这段话很像是某种名言警句,对有的人警示,对有的人而言完全是恐吓。
但对某些人而言,完全是引诱了,比如周夏。
因为他第一反应就是:“哇,还有那么刺激的地方?”
他随即才明白,星河并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它应该是不方便回答得太直白,就好像有人在监督它的所作所为,或者在设计之初就把某些话题做为敏感词。
但无论如何,他都GET到它的示好了。
见他仍旧执意要去,星河感叹道:“人跟人工智能不同的地方就在这,人有时会脑抽,一冲动就盲目乐观,把风险忽略或者想到极小。所以老话说,无知者无畏。”
周夏不知道该怎么向它解释自己对锦山的执着,或许目前只有在两个男人的竞争中,他才能找到人生中的奋进状态。
这样的竞争,是很紧张也有种很让人觉得刺激的。
凭借着充足的积分,周夏顺利地揭榜组局,还拿到了启动资金购置各类设备,神秘赞助者布置的任务很简单:黄金,越多越好。
出发那天是凌晨四点钟,西门吹牛毛遂自荐说最擅长开夜路,大家也就让他先打头阵。
出发时天还是黑的,再加上雾霾,哪怕车灯大开,挡风玻璃前仍是一片空白,车里的人不管从哪个角度朝外看,都看不清路。
但吹牛开车就和往常一样,拐弯打方向盘踩油门,所有操作行云流水。
开了有十几分钟,吹牛突然把车缓缓停下说:“谁下车看看我们走到哪了?”
其他人顿时就蚌埠住,没想到司机这么不靠谱。
阿焰还特意问:“老天,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吹箫则骂骂咧咧地开门出来,半晌才板着脸回来,对吹牛喝道:“下来,我开!不然早晚被你带沟里!”
车子开了一会儿,等到太阳一出来,雾霾就散了。
约莫开了快一个小时,一行人才到达锦山附近的入口。
其实就是个山垭口,并没有什么关卡之类,只是草木丰茂,枝桠几乎遮住了整个路口,他们差点错过。
周夏只有前面去酒吧玩时才见过吹箫、吹牛他们两个,前面集合待出发时,也都是黑咕隆咚的环境,这次才算在太阳底下见到了他们两个人的正面。
吹箫人高马大,长得很粗犷。
吹牛,嗯,只能说长得很有特点,而且他好像也看出来周夏的想法,笑道:“向特意绕到前面看正脸的人,致以最真切的歉意。”
说完这个,吹牛把他的背包朝地上一丢,开始显摆自己带的东西:“来来来,快看看我准备的道具,呃,不,武器。”
大家还以为是什么高精尖的武器,没想到吹牛拿出来的,既有佛教的菩萨像,也有道教的符箓,最袖珍的乃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十字架。
阿焰不以为然地翻个白眼,吹箫更不客气:“准备了好多爹。”
话音刚落,吹牛“哎”了一声,指着远处道:“嚯,原来不仅咱们这一支人马,后面还有呢?”
周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哪里有什么人马?
只有一个人,黑衣黑裤,背着一只双肩包,看上去就像远足的登山客,俨然就是陆世风。
他看上去早就发现了周夏他们,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
周夏原本还有些微微得意的心情,顿时滋生出不少局促,倒好像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于是想问他要不要一起进山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吹牛则虚张声势道:“喂,今天这里不开放,登山佬快回去吧!”
陆世风只看他一眼,脚下的步子根本没停。
吹箫好奇道:“这人干嘛的?”
周夏说:“废墟联盟有个斥候之前进过锦山,后来死得很蹊跷,联盟的人一直在查,他是队长。”
吹箫似乎还想继续打听,陆世风已经走近路口。
吹牛这个自来熟上下打量陆世风,套近乎地说:“队长,你这身板和长相,为啥不去打橄榄球或者去当演员啊?”
陆世风面无表情道:“因为我更聪明。”
吹箫有点不相信周夏之下的解释,警觉道:“老兄,你进山做什么?”
陆世风的回答仍旧简洁:“寻找真相,你们呢?”
他问这句话时,其实是盯着周夏的,可抢先回答的却是吹牛:“咱们目标不同,看来也不是对头,喂,要不要搭伙一起进去?凡事儿也有个照应。”
陆世风动作很快,这时已经跳过路口的枝桠和碎石,仅仅留给他们一个背影,看上去并不想理会任何人。
周夏知道陆世风向来离群索居,更不喜欢跟陌生人打成一片,他忙道:“咱们先进去吧!”
四个人进山后很快就追上陆世风,吹牛甚至特意凑到人家跟前说:“老兄,等找到了黄金,你可不许和我们抢知道吗,不过我们有四个人,哪怕阿焰不算数,但还是能以多胜少!”
阿焰不服气道:“凭什么不把我的战斗力算进去啊!”
说完这话,她才发现陆世风右耳耳垂上有个闪闪发亮的金属扣,看上去有点像耳夹。
她刚想凑近细瞧,就被陆世风转过头冷冷看了一眼,随即那人就问周夏:“你拍照的本事,是被她训练出来的吗?”
周夏一愣,疑惑地望着他道:“不是。”
阿焰更感到莫名其妙,只好问陆世风:“帅哥,咱们好像见过,上次酒吧里去接小周哥的不就是你吗?”
话音落下时,陆世风已经走很远了。
几个人朝里走了约莫二里路,就来到一片开阔的平地。
这一片应该是当年的办公区或者说住宿区,有些楼明显还没盖好,钢筋裸露,脚手架的绿网早就变为灰黑色,还在风中飘扬舞动着。
底楼店铺有的门户大开,有些院墙坍塌,门板前覆盖着半人高的茂盛杂草。
就连路面都已经有了清晰可见的裂纹,好像随时能把人吞下去。
超现实的空荡与静谧笼罩这里,而他们的脚步声则是破坏者,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吹箫生性很警惕,不肯随便上楼。
周夏就让阿焰和他楼下放风,自己和吹牛走上摇摇欲坠的楼梯。
所有窗户、门都不见了,斑驳的墙面上还留着海报和画框,看样子以前应该是办公室。
从墙洞朝外看,近处有条小河穿过树林,再远一些的地方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此刻正与天边的白云交相映错,好像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陆世风在楼下巡视了一圈,确认安全无虞后,这才独自上楼。
周夏正独自面对墙上的挂画细看,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把人涂抹成了姜黄色。
他后背好像长了眼,听见脚步声后便道:“我现在有点理解你们为什么喜欢废墟探险了。”
“这也是你非来不可的原因吗?”陆世风走近他。
周夏有些心虚,忙说:“不完全是。”
确定陆世风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他才轻声道:“废墟的留白能够让人充分想象,哪怕前局尽翻,旧人皆散。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我都经历过似的。”
陆世风突然问:“你之前的旧手机呢?已经不用了吧?”
周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拿出口袋里的新手机晃了晃。
陆如释重负地松口气,从包里摸出来只亮闪闪的金属扣递过去,说:“可以夹在耳朵上。”
“干嘛用的?”周夏问。“保护你的,”陆世风回答。
周夏摇摇头:“谢谢,队员们都没有,队长也不能独美啊。”
不知何时,楼下两个人也上来了。
大家聚集在六楼从高处远眺,远处的云早就飘走了,锦山主体山麓顿时露出原形,但见从上到下都是密密麻麻的矿洞,远看就像个马蜂窝,看得人头皮一紧。
周夏有点吃惊,说:“山体内部差不多被掏空了。”
吹牛说:“那鬼地方,爬上去连个遮太阳的树荫都没有!”
吹箫怼他道:“你又不是来踏青的,难道还非得找棵大树野餐搭帐篷啊?”
陆世风则用平静的语气道:“走吧!接下来沿着那条小河穿过山林,就能到锦山的主体山麓,我们各自想要的东西,应该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