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穗立即拦截了路过的一辆空计程车,交代司机往哪边走。
坐好后,秋穗回忆刚才自己的发现,她认出刚刚和陈余一起回来的男人,就是蒋思馨的弟弟蒋思杰。
她没想到事情貌似还和蒋思杰有关。
秋穗刚才留意到陈余说过他们要去处理正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正事,但眼下这个节骨眼,陈余竟然和好兄弟的小舅子有联系,多少有点让秋穗觉得意外。
但她以前也遇到过前来拜托调查妻子出轨的客户,调查一通最后发现出轨对象竟然是自己的朋友或者亲兄弟。
这种背德的事屡见不爽。
‘难道陈余是蒋思馨的姘-头?和对方弟弟合作……’坐在车上的秋穗心中分析,‘贪的是王家东的家产?’
‘但这个理由还是有点牵强。’
‘得重新分析几人的感情关系和利益关系才行。’秋穗暗忖道。
她盯着手机上与她保持一段距离的红点,心神又飘远,猜测事情也许会比现在获得的信息再复杂一些。
在那处神秘空间,王家东是想让秋穗帮忙救他儿子王威佳,飘来的话语中,有一句是提及到绑匪要求赎金是200万,对方求的明显是财。
如果蒋思杰和陈余有合作的话,排除掉已经死去的蒋思馨在里头发挥的作用,会是这俩人单纯和绑架案有关系吗?
秋穗换了个思路,在心里大胆地将双方扯上关系。
她不是警方,需要严格的证据链才能缉拿凶手并移交法院判决,在她这里,她只需要根据材料,再跟着自己的猜测去走就行。
能查到东西是她运气好,查不到她自认倒霉,有时间的话她再从另一个方向重新调查。
但不得不说,除了有些调查没有正式文件难以查询之外,这种模式会比警方寻找证据链的模式稍微灵活一些,有时候还没有那么多限制条件。
因为秋穗只需要有充足的时间调查,再将调查结果呈现到顾客面前就行。
她并不需要判案。
这就是她干私家侦探这么久,一直履行的原则。
秋穗遇到了蒋思杰和陈余在一起,她的猜测原本是只有陈余和王家的案子有联系,现在怀疑对象她要再加上一个蒋思杰。
现在王家的案子有两个:一个是入室抢劫杀人案,王家东夫妻的财物有丢失;另一个是王威佳绑架案,但看小区附近商户反应,以及警方没有发布相关通告,秋穗怀疑王家东生前并没有报案。
两个案子都无法锁定准确的可疑对象,那秋穗现在只能将行迹可疑的蒋思杰和陈余都纳入这两个案子里头。
就是这王威佳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道这200万有没有给到绑匪?王威佳还是安全的吗?
而且陈余为什么会不让蒋思杰父母看见他的出现呢?
这里头有问题。
秋穗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
确定了调查方向没什么大问题后,她放下手机,从车窗仰望上方因为夕阳来临,而变得漫天橙黄的天空,脸容平静。
秋穗忽然想起记忆中的干净男生,曾指着天上的晚霞,对她说自己最喜欢的就是落日时的天空。
她那时候走在安静的榕树道上,落日的光辉穿过绿叶的罅隙,地上融了朦胧的光影,让人觉得呼吸也快要融入那光影中。
时间在那时候是缓慢流走的。
秋穗忍不住侧首望向旁边耀眼的男生。
她问:“为什么你会喜欢落日?落日过后可是代表漫长的黑夜将要来临。”
秋穗以为像对方这么耀眼,应该喜欢初升的太阳才对。
男生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忽然双手交叉背在后脑勺倒着走,干净清朗的脸庞始终看着她。
“穗穗,你没有发现落日时天空的颜色,和晚上家里的暖灯发出来的光是一样的吗?”
“那是它赠与黑夜的色彩,告诉我们黑夜并不可怕,而且……”
“而且什么?”秋穗下意识问。
“算了,还是等你生日过后再说。”
男生笑着停下,又是揉了把秋穗的头发。
“反正我不管,我喜欢落日,你也要喜欢。”
秋穗下意识抬起手,指尖触碰到那微热的皮肤时突然顿住,她莫名胆怯地收了回去。
这让她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突兀。
但下一秒,男生故意将她头发弄得更乱,还做了一下鬼脸。
秋穗静静地看着他,嘟囔一句算是回答:“你很霸道哦。”
……
秋穗此刻看着天上一闪而过的金色太阳,慢慢收回了目光,垂眸的那刻——
她很轻地说了句:“白淙游,我也喜欢落日。”
*
白国力接到电话后,远远看了眼秋穗坐车离开的方向,后槽牙紧了紧,他差点就追上秋穗了。
但他注意力还是集中回手里的电话。
“所以队里是要重新调查陈余了吗?”他问。
涂山在另一头说道:“对,张队要我们分2组调查陈余的2个家,还有2组去调查蒋思杰,今晚的案情分析会可能要推迟了。”
白国力往回走,看了眼手表,道:“我正想说我现在就在陈余小老婆所在的小区,陈余13分钟前开车出去了,你让交警那边跟一跟他的车,我想办法追过去。”
“白叔你怎么会在那里,你提前知道陈余有问题?”
白国力脚步一顿,“没,刚好经过这里,想调查一下。”
涂山道:“好,我赶紧和交警那边说一声,要是队里来得快的话,白叔你先别单独追,等我们的车过来。”
“嗯,我看情况再说。”白国力应下来,忽然又道,“如果陈余的车追丢了,你让交警那边再跟多一个号码,说不定有发现。”
白国力将刚才秋穗坐上的计程车车牌号码说出来。
“我就在小区正门口等你们的车过来。”
涂山急忙忙又应了声好。
白国力整理好思绪,从随行包里拿出纸笔,蹲在路边将已知的几条线索整理到一块。
首先,鞋印和窗户边上出现的指纹是陈余的,是什么事情导致他要蹲在15层的高楼外边呢?他是在躲什么?
是怕人发现,还是看见了什么?
第二,那个名贵的袖扣,购买记录显示的是王家东和陈余各买了一颗,但在小孩王威佳的房子里的袖扣,指纹却有小舅舅蒋思杰的。
所以有蒋思杰指纹的袖扣是来自新的第三颗袖扣,还是来自于前面的两颗袖扣之一?
白国力在本子记下来的问题边上打了个问号。
第三,为什么有蒋思杰指纹的袖扣会出现在离家出走的小孩屋子里,他是在小孩离家出走后,还是出走前进入王威佳的房间?
他盯着本子上的几个问题,突然笔尖圈住陈余和蒋思杰两个名字。
“得重新理清这两个人和王家东夫妻之前的关系。”白国力说了一句和秋穗相似的话,“还有王威佳的。”
“要赶紧搞清楚这小孩是不是真的离家出走了?”
白国力小声地念叨,过了会儿,他目光锁住被圈起来的“蒋思杰”三个字,突然,眼睛眯起来。
“不对,王威佳离家出走后,蒋思馨的爸妈说自己接到小孩的报平安电话,警方说是小孩的外公外婆不要求立案,以为小孩闹别扭不愿意回来。”
“这个理由细想起来很牵强,自家女儿和女婿都出事了,不是更应该担心外孙,赶紧找回来才对啊,可是这二老只是着急让警方侦破4.12案,对寻找外孙这件事却表现得相对没那么急迫。”
“如果是知情什么,甚至对警方做了假口供……”
“蒋思馨的家人有问题。”
白国力连忙拿出手机,这次直接拨打南山市市局刑侦支队队长张泉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喂,张队,我是白国力。”
他将自己的猜测告知给张泉,临了补充一句:“张队,蒋思馨的弟弟和父母都得着重调查一下。”
电话另一头的张泉没有因为对方的警衔比自己低,就觉得这通电话是对自己的冒犯,相反,他十分认真地听取了白国力的建议。
“好,白叔,我再让人调查蒋思杰这些天的行踪。”张泉亲切地称呼白国力,言语间皆是尊敬。
电话挂断后,市局的车辆没过多久就到达了小区门口,李小灵第一个从车上下来,她朝白国力问了声好,就招呼车里其他的同事进入小区。
涂山坐在车上,挪了挪位置,让白国力坐上来。
等白叔坐好,涂山连忙说道:“交警那边来电话了,追到陈余的车开上国道205线,但中途往县道721线开去,那里往深开都是市外的村了。”
“那头沿边监控多不多?”白国力问道,那头指的是721线。
“放心,天眼系统已经笼罩到绝大部分乡镇了。”涂山回答。
但他刚说完,就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没过多久,涂山的表情就变得很差。
“怎么了?”白国力低声问。
涂山挂断电话,说道:“白叔,前几天有一个村子里的年轻人用石头偷了路边监控出去卖,刚好交警这边查到陈余的车子开到没有监控的路段。”
“艹,运气怎么这么差。”涂山埋怨一句。
白国力愣了一下,心情没有很糟糕。
“没关系,你让交警这边继续跟我提供的另一辆车子,说不定有发现。”
“行。”
白国力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之前打听过秋穗这几年在东江市开了家侦探社,从刚才她追踪陈余的手段来看,白国力怀疑她在车库专门蹲陈余,还放了追踪器在他的身上。
‘年纪轻轻,手段了得啊。’白国力内心感叹一句。
另一边,秋穗看着红点在地图上移动的附近建筑物变少,就连开车的司机都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望向形单只影的秋穗。
“小姑娘,天都快黑了,你一个人从市区进市外的山里不怕吗?”
秋穗抬头静静地看着他,瞳孔黔黑,目光如一潭死水。
“不怕,因为再可怕的事我已经见识过。”
“这不算什么。”
司机呐呐地张开嘴巴,还想追问她曾经遇到的事得有多可怕。
这时,耳塞里传来对话声,秋穗的目光难得波动起来。
突然她道:“司机,再开快一点,我怕再晚些会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