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摆设杂乱不堪,已经不太能看出原来的摆设了。地上满是玻璃碎片,掉落的红玫瑰花瓣和几滩红色液体混杂在一起,桌上地上到处都是,将更小的碎片藏匿在这殷红之下。面目狰狞的男人正试图开浴室门,而浴室里的人正尖叫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冒出来。
即使酒店房间隔音,这动静还是不免让人多想。大家都没去敲那扇门,心照不宣地离开了这附近。有顾客将这一情况上报给了酒店前台,一群人正要去询问情况时,娄云齐和孔时逸正好赶来。
娄云齐上前说明来意,一路几乎没有什么阻拦便上了楼。
孔时逸感觉手心都在冒汗。他听到了那些人的话,又想到那个神/经会对自己的妹妹做什么时,他其实是有冲动想拎家伙把人弄死的。
娄云齐知道这会儿孔时逸是最不安心的,他轻轻握住了孔时逸的手,十指相扣,一路都没放开。
一群人敲门见无果,员工只得拿出备用房卡将门打开。一片狼藉映入眼帘时,孔时逸第一句话就是喊周围的人报警。
那个白日还被他喊做“猴儿”的男人正裸着上半身,砸伤腰伤挠伤映入眼帘,当门打开时,他一个腿软瘫坐在了地上,缩成一团真跟猴儿没差别了。
孔时逸被娄云齐拉着,心里那一股想冲上去把人给结果了的火堪堪压住。浴室门已经摇摇欲坠,只待是他们迟一点来,孔钰楚才真的要痛苦一辈子了。孔时逸也要痛苦一辈子了。
房梁宸被酒店保安控制了。孔钰楚还在尖叫,孔时逸深知案发现场不能破坏的道理,请酒店员工找来了空调被,遂去敲门,“楚楚!哥来了,别怕,哥来了!开一下门。”
孔钰楚根本就不信,尖叫声更大了,盖过了孔时逸的敲门声与话音。孔时逸又心疼又气——这会儿孔钰楚受了惊,估计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强行开门反而会让她更害怕。孔时逸转头看向娄云齐,眼神里满是担忧。
娄云齐轻轻拍了他的肩,让他不要太担心,然后帮孔时逸敲门喊人,“开门,不要怕,我们已经报警了,小娄哥和哥哥都在,我们都会保护好你。”
听到“报警”两个字的时候,尖叫声开始变小了。孔时逸先是不安地看了眼轻合上却没锁的房间大门,一边听着浴室内很轻的脚步声。当门打开那一刻,孔时逸心都要碎了——孔钰楚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乱糟糟的,脚上没穿鞋,脸上还有红晕,脖子上还有吻痕。
孔时逸用手里的被子把人裹得老老实实的,人见到自家哥哥后直接扑到了怀里,“哥哥!”
“哥哥在,不要怕。”孔时逸捋着孔钰楚乱糟糟的头发,心都碎一地了。
警察很快就来了,迅速带走相关人员。走前,娄云齐和警官请求让在场的所有人删除相关音频——家里孩子要高考了,不能出更多差错了。
人散去时,他悄悄到了一个角落,拨通一个隐藏号码。
“娄哥?有什么事吗?”对方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让人觉得他得了很严重的病。
“帮我查一个人,”娄云齐的声音听着都冷得可怕,“R大金融系的房梁宸。”
“好。”对方说话,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
一夜的雷雨交加之后,天气忽然冷了下来。院子里的杏花已经开败了,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和奋力冲破枷锁的点点嫩芽。
孔钰楚住院了,孔时逸给她办了长期请假条,拜托老师换个说辞以保护孔钰楚,班主任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孔秋黎的电话最开始可能在忙所以打不通,接到通知后,这人一小时到达现场,甩手给侄女续了好些日子的费用。运气不好的是,她来的时候孔钰楚已经睡了,女孩儿脸上还有未消去的淤青,让人看见就心疼。孔秋黎很忙,又给孔时逸转了一大笔钱并嘱托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她发消息之后又走了。
“啊,我这秋黎姐啊。”孔时逸看着手机上的一大串数字,不禁发出感叹。
“姑姑这么多年没写文是因为工作忙啊,”娄云齐跟着感叹,“干跨国建交这行挺辛苦。”
这件事的影响不小,短时间内上了热搜,大量“正义者”站了出来,开启了又一场大战——甚至还有网友来询问白描,求财君,京华客的看法。
孔钰楚暂时上不了网,孔时逸每天陪着孔钰楚在医院里治病,偶尔抽出来时间改文码字,娄云齐要上学,并随时跟进警方的进度。大家都很忙,没时间管一群愚人在网上掀风起浪。
警方从房梁宸口中问出了一个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人:娄葭韵。
房梁宸还在念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娄葭韵,甚至还追过她,但是没有追到手。后来注意上了孔钰楚,又开始换着法儿地尝试追求她。追上之后,那种新鲜感其实已经淡下去了,但听说孔钰楚家境很好,家里不是国家研究员就是半个公众人物,如果真的有戏那对他们家的企业乃至对他的后半生肯定是没任何坏处的。
可前段时间,家里说他要和娄家联姻,要他娶娄葭韵。可这时的娄葭韵在圈子里名声臭得不能再臭了,他和娄葭韵碰面,让她和家里人说取消婚约的事,并表明自己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孔钰楚么?”娄葭韵轻笑一声,“生米又没煮成熟饭,你随时都可以甩了啊。”
这话就像敲钟棒,房梁宸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可以做什么能够让家里人取消他和娄葭韵的婚约。于是算计出了这档子事。哪知道孔钰楚压根儿不愿意和他发生性关系,抄起酒瓶子砸在他头上,跑进浴室反锁门,还嚷嚷着要报警,不巧的是她的手机落在外面了,她根本就没这机会报警。房梁宸脑子全乱了,仅剩的想法就是得控制住孔钰楚。再往后,就是开门看见的场景了。
房梁宸一套供述下来,人证物证具在,若是受害者不谅解,这顿牢饭肯定得吃足。
金女士,房梁宸的母亲,带了自己的律师到医院的时候孔钰楚正在“上课”,与其谈判的自然也就成了孔时逸。
对方律师说了一系列赔偿方式,包括但不限于金钱,前途,婚姻。
“我家小宸是很优秀的孩子,这次是听信谗言才翻下这种错误,”金女士和孔时逸说话的时候连墨镜都没摘,“大家都是成年人,更应该看清当下,对吧孔先生?”
孔时逸笑都笑不出来。
“以钱来解决事情,这不算是对受害者及其家属的又一种伤害?”他抬眸,似乎能透过墨镜看清背后的眼睛,“金女士在来和我谈判之前肯定把我的家底儿都翻清了,不然也不会说出结婚这种愚蠢的解决方式。”
“我们家都是些书呆子,不喜欢掺和那么多的人情世故,且坚信善恶有报这些个俗话。我说话直,不怕冒犯金女士,今天您能站在我面前以谈判的形式要求我们谅解,他日您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对方的嘴角又往下沉了一分,“小宸也不是真的犯了什么大法,况且这还是未遂……”
“房先生是犯法,不是喝酒,哪有什么倒罪不罪的说法呢?”孔时逸轻笑了一声,“亏得金女士还带了律师,这边的建议是解雇了吧。”
谈判的结局便是,受害人家属不和解,房梁宸必定得坐牢。
哦,R大还倾情赠送了一个开除学籍套餐,上学校公告栏挂着示众那种。
“唉,”孔时逸趁着空闲削了一个苹果,“就怕他们借着权半路又把犯罪分子搞出来哦。楚楚这两天才想说几句话。”
娄云齐此时一身黑色西装,刚从门口打完电话回来,“不用担心,我找线人帮忙解决了。房氏和娄氏过几天会有麻烦的。”
“嗯?你还有线人?!”孔时逸张开大口咬下一片果肉。
“嗯,有,”娄云齐扯过纸巾擦掉孔时逸手腕上的果汁,“房氏偷税做假账,我的线人着手准备举报了。娄氏资金链本来就断了,如今只是看着还行,估计跟房氏同一段时间倒台。”
孔时逸听着感觉好玄幻——这不都是小说里才有的片段吗?
世界果然是一本巨大的小说。他又咬掉一块果肉。
“哦,对了!”孔时逸看到手机上的日期忽然想起,“今天你不是有篮球比赛吗?还去不?”
“早推了。”娄云齐一脸无奈。
孔时逸表示十分可惜,错失一次看小娄哥大显身手的机会,并要求当事人用亲亲来补偿。
*
孔钰楚经过一个月的调整已经好很多了,但心里的创伤成了一道疤,无论如何修补,都是抹不去的。孔时逸不奢求孔钰楚能恢复得多好,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段难熬的时期,快快乐乐地度过之后的日子。
想要回学校重新学习是孔钰楚自己提出来的,孔时逸和娄云齐都表示很支持,并且每天到了放学时间就去接她回家。
生活又归于平淡中。
孔钰楚的基础本身就不是很差,回归校园生活之后又找回了之前的学习节奏。而如今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两位家长并没有过多地在家中提“高考”两个字,而是计划着活爹一号考完试之后要吃什么什么东西,去哪里哪里玩儿。
“去棨江?顺便结个婚。”孔时逸商量道。
娄云齐听到“结婚”这个词儿以为自己是幻听,又问了一遍,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又陷入沉思,“孔先生,我们两位在一起是草率的,结婚也是草率的?”
“非也,”孔时逸反驳,“生活就这么平平淡淡顺其自然最好,大喜大悲过多,易心性不稳,迷失方向。”
既然提到要结婚,娄云齐说准备一个婚前财产公正与婚后财产划分。
即使双方感情很好,但保不齐以后会是什么模样,为了双方的幸福,婚前财产公证有时是一个很必要的步骤。
娄云齐想,孔时逸以两个笔名所赚的费用是一个不菲的数字,他认为这些都是其劳动所得,没道理作为夫夫共同财产。
孔时逸听到娄云齐要准备这些的时候思索片刻就答应了。他觉得娄云齐一个小年轻短短几年内做炒股、投资能挣那么多,都是他应得的,没必要混为夫妇共同财产。
到最后二人把想法一拼,相视一笑,笑到停不下来。
“嗯,我觉得,”孔时逸轻抿了一下嘴憋笑,“要不还是别划那么细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嗯。”
娄云齐要结婚这一消息不知道是谁传进了跑龙套群里,一个二个以感叹号接了长长的一条龙。
:不是,娄哥都要结婚了,谁是嫂子啊?!
:据我细细观察,应该是年初在达亚看见的那位孔先生没跑了。
:附议。
:附议。
……
吹过跑龙套群体的风又刮到了教授群里。方敏垣听到这消息一脸茫然,实在没觉得娄云齐对谁操过什么心。
哦,除了他孔哥。
“小娄啊,”方敏垣语重心长地问娄云齐:“听说你要结婚啦?”
“是,”娄云齐直截了当,“和孔哥。”
群聊名称:[R大00前一枝花]
方敏垣:我就知道,一切都有迹可循。帮你们问着了,就是孔时逸。
胡缘臻:啊……你之前不是说娄云齐根本就没对谁上过心吗方老头?
方敏垣:[微笑]去你祖宗的方老头,我比某人年轻五岁。我不是还说了除了小孔吗?
胡缘臻:[微笑]*********(此处化为鸟语花香)
两人在群里破口输出社会文化,一帮教授下场拆架。
六月初,孔钰楚顺利考完了高考,与青春挥手告别。同月,房梁宸案已调查完毕,最后判了四年多的有期徒刑。房氏集团因漏税被调查,房氏集团董事长利用职位之变贪赃枉法,不久之后将判刑入狱。娄氏小企业欠债数额巨大,宣告破产,所有房产抵押银行。
这所有的一切都过去已经到七月了。娄岳和许妙早早地回了棨江待产,而今已经生了,是个儿子,柳庭年给他起的名字叫娄许易——父母之姓,加一个易字,“易”是希望他之后的路途走得更容易。
孔钰楚的高考成绩也出来了,考了631分,填了R大的志愿。
一切事情都处理完之后锦绥三人组总算是能拎箱开始又一次的棨江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