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野池树合理怀疑,幸村精市才是蓄谋已久,不然一个小小的入部考核怎么能出动网球部部长的大驾。
但这么多人看着,他也没多问,只是道“好啊,现在开始吗?”
“不急,你先做热身。”幸村精市说。
海野池树像耍棍一样转着球拍,幸村精市越让他准备充分,越证明这场比赛不简单。
海野池树猜的没错,这场比赛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场入部考核,但对网球部的人来说,这是一雪前耻的机会,尤其是对曾经的三年级而言,他们从高中部跑来,如此期待比赛结果,就是为了证明他们的网球不弱!
“幸村,”三年级的毛利寿三郎走到幸村精市跟前,他神情有些不自然,但语气格外郑重,“要赢。”
幸村精市有些意外这位自他当上部长就一直没怎么和他说过话的前辈会主动找他,但他没有多说,微微颔首,说“我会的。”
毛利寿三郎的神情放松些许,他走到上杉和白川身边,后者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脸上露出笑意。
海野池树慢吞吞做着拉伸,切原赤也小跑过来,“前辈加油!”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的败北,这个节骨眼给他加油的切原赤也简直是天使般的存在,海野池树心有感触,正想说什么,又听切原赤也说“部长很厉害的,前辈输了也没事。”
海野池树:……
毁灭吧。
比赛很快开始,围观群众把网球社堵得水泄不通,人群自发分了两波,左侧是纯粹看热闹的,右侧清一色女生,偶尔夹杂两三个男生。
“能加油吗?”
“不好吧?这里是网球部主场…”
“我小声一点可以吗?”
“这个…可以的吧。”
海野池树发球权,他还穿着立海大校服,为了活动方便,他把外套脱了,袖子向上折了几折,弯腰欲发时,掖进西服裤的衬衣勾勒出劲瘦的腰线。
黑色的发丝于空中微荡,海野池树手臂展直,左手将网球高高抛过头顶,球拍顺势划出一道弧线,小球拖曳着长长的尾巴向对面飞去。
幸村精市预判网球的落脚点,跃步向前,飞身跳起的瞬间将刚刚弹起的网球再度抽了回去,令人意外的是,如此剧烈的运动,他肩上披着的外套依旧安然挂在他的肩头,没有一丝想要掉落的迹象。
海野池树不由多看了两眼他的外套,他倒没有什么对手披着外套和他打是小瞧他的想法,只是觉得这外套挺神奇,怎么动都不会掉,不知道幸村怎么练出来的。
两人互相试探了一局,对彼此的实力有了大概了解,于是都不再收手。
海野池树率先发起进攻,他手腕一拧,紧绷的球线迅速擦过网球,小球上的旋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随着距离的缩短有越来越快的趋势,最后竟形如静止。
幸村精市双臂一沉,球拍险些被网球上的旋转带飞,他立刻便知海野池树的力量不可小觑,于是避其锋芒,没有选择和海野池树硬碰硬,而是把球打到底线附近,迫使海野池树被动防守,和他打持久战。
他的意图不到两球就被海野池树识破,他一改先前的强势,主动泄去球上的旋转,网球擦着球网低飞,目标直指幸村精市防守不及的后场。
幸村精市打出挑高球时已经晚了,海野池树早有预谋,大步冲到网前,摆出扣杀的姿势,幸村精市一犹豫,没有及时返回,但他返回也来不及,网球沿着球网坠落,很低地弹了两下,不是扣杀,而是放小球。
“1、1:0。”
丸井文太吹破了嘴里的泡泡,他再三确认比分,确定是幸村先落后。
幸村精市目光微凝,一摘外套甩到场边,他像解除了什么封印似的,动作开合比之更巨,蓝紫色的发丝随风飘扬,绿色的吸汗带下是锐利如刀的眼睛。
他再起手,璀璨的金光自飞越的网球后流泻而出,横铺在苍蓝的天际下,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金鸟,鸟儿向往天空,于是振翅翱翔,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盘旋其上!
——密球金鸟。
“不过是加强版的上旋球。”海野池树下蹲借力,却不想过于修身的裤子绊住了他的腿脚,他的动作慢了一拍,金鸟自他头顶破碎,烁烁金光如烈日坠落,泼了他满怀,从中掉出一颗网球,小球落进场内弹了几下,滚到一边。
切原赤也双手紧攥,看到这一幕不禁嘘道“好可惜,要是换身衣服就好了。”
“那是什么招式?”真田弦一郎凝声询问,没人能答的上来,因为海野池树的这一招没人见过。
“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上杉带着白川和毛利寿三郎走来,感慨道“去年我们的实力不足以逼得他使用这一招,没想到一局幸村就逼得他出杀手锏,真不愧是我们看重的幸村部长。”
毛利寿三郎眼波流转,枕着双臂,注视场上打得火热的两人。
见到上杉等人,真田弦一郎的态度尊敬了许多,“前辈是怎么知道的?可还有更详细的信息?”
上杉摇头,“没了,我也是上周六偶然和他在俱乐部碰见的,当时我因为不甘进入了无我,没想到这小子直接把我从无我状态拉了出来。”
“居然连无我都对他无效?!”网球部正选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惊讶和忌惮。
场上,海野池树不耐地扯了下裤子,他直起身,反握住球拍,却不想手里感觉一空,明显没有任何实感,他不禁惘然,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球拍。
幸村精市状态不是很好,他面色潮红如赤玉,呼吸明显粗重许多,这与他平时表现出的游刃有余大相径庭,引得围观人纷纷侧目。
他活动了下手指,那股隐隐发麻的酸痒还在,幸村精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两天身体不是很舒服,他侧头咳了几声,想着或许是在前两天那场大雨中着了凉的原因。
真是不凑巧。
海野池树丧失了对球拍的感知,回球全靠估测,手上一时没了准头,被幸村精市找准机会拿下两分。
场边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杂声顺着流动的风灌进耳朵,海野池树从没被人逼到过如此陷境,他疑心自己没了触觉是幸村精市搞的鬼,却想不到破局之道,只能犹如困兽在逐渐缩小的牢笼中咆哮挣扎。
海野池树覆上腿环冰冷的搭扣,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一双桃花眼像浸了冰的寒潭,他兀自算着,用过去几年的经验和方才两局的失败,算着合适的力道和角度。
球再次出界。
懂行的人第一眼看的是球离边线的距离愈近,心里佩服海野池树的心性强大,但不懂行的外人只知道这球出界了,他们质疑海野池树的实力,甚至质疑网球部已经毕业的前辈,真田弦一郎听不下去,呵令围观的人速速离开。
那些嘈杂的声音消失了。
海野池树攥着网球,低垂的黑发挡住他的眉眼,让他有一瞬间的失明,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抬手、抛球,球拍随之跟上,他仰着头,看见高悬苍穹的灼目烈阳,那簌簌旋转的网球笔直上飞,逐渐遮住绚烂的阳光,代替太阳成为新的光源。
球拍猛然下劈,掀动的气流吹乱了他额前的黑发,露出湛蓝的眼睛,网球裹着流光飞舞,扎根在绿色的橡胶地里,将绿色染成烈火烧灼后的焦黑,随后扶摇直上,带着海野池树的愤怒与不甘,飞向他向往的天空。
分数打平。
幸村精市被飞溅的灰尘呛住,低头闷咳几声,海野池树抬起头,上扬的眼角飞出一抹凶意,他伸手把那抹凶意揉去,又恢复成翩翩公子的模样,他说“到此为止吧,你状态不好,我也一样,不如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比一场。”
幸村精市没有异议,他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好,鼻子堵塞,四肢也没有力气,他点头说好,“今天就到这里,欢迎你加入网球部。”
海野池树微一颔首,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等人围着幸村精市关心他的身体,人都走了,他却没有动,一年级的后辈跑来打扫球场。
切原赤也把外套还给幸村精市,扭头高声喊道,“前辈,你怎么不过来?”
海野池树像是没听见,眼睛犹豫地向他看来,“你说什么?”
切原赤也索性往回走了几步,“我说,比赛已经结束了,前辈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好啊,去哪?”海野池树边答边走,他走得很慢,但很稳当,手里握的球拍前后摆动,仔细看能发现他摆动的弧度一样,一年级后辈绕着他捡球、收网,他的球拍碰到网球柱,海野池树脚步微顿,随后很自然地绕开。
他走到切原赤也身前。
切原赤也随口抱怨道“前辈好慢啊。”
“是没有视觉了吧。”幸村精市重新披上外套,他脸上的潮红褪去,离开球场的他没有场上的锋芒毕露,他态度温和,面如冠玉,主动伸出一只手引着海野池树到椅边休息。
海野池树往后倚靠着椅背,面上没有丝毫被拆穿的尴尬和不自然,他好奇歪头,寻声看去“这是你的能力?”
“不是什么能力,只能说是一种打球类型。”
幸村精市莞尔一笑,他坐在海野池树身边,像普通朋友一般和海野池树交谈,事实上,同在一个学生会,虽然交集上他没有经常和海野池树打交道的真田弦一郎和柳生比吕士多,但他对海野会长的感官并不差。
如幸村精市在网球部的威望无人能及,海野池树在学生会也深得众人推崇,他给钱大方,舍得放权,无论什么事只要经过他手总能处理的很好,他乐意给所有有梦想又敢于挑战的人搭建舞台,连‘多种花’、打造天台花园这种耗时长、收益低的申请都能无条件审批同意,并且专门批下一笔经费交由幸村精市负责。
海野池树逐渐缓过劲,模糊的视力渐渐清晰,他笑了下,伸手撩拨黏在额头的黑发,“Yips吗?在英国听过一次,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看来小景说的没错,立海大的实力确实比我想的更强,这一战,我不吃亏。”
“我们部长可是有‘神之子’称号的,特别厉害!”切原赤也骄傲道。
“神之子吗?”海野池树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不,我不同意这个说法,幸村的实力靠的是他自己,不是上帝,如果上帝真的有什么贡献的话,我想应该是他的不作为,他什么也不做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切原赤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被上帝偏爱的孩子没有好下场。”说到这,海野池树歉意地对幸村精市弯了弯眼,表示没有冒犯他的意思,幸村精市摇头,并不把这当成冒犯。
“《圣经》里说耶稣基督是上帝的独生子,但他却为了人类的罪死了,他的死亡被视为上帝对人类爱的最高表达,你看,连他的独生子都死在了十字架上,谁又真能得到他的偏爱呢?”
“所以啊,幸村的强大来源于他本身,与任何人、任何神都没有关系。”
一个人能被其他人推崇喜欢是有原因的,即便海野池树曾经干过许多嚣张气人的事,但也没几个人会真心实意地讨厌他,因为他理解并尊重所有人,和他相处越久就越明白这点。
幸村精市浅笑靥靥,所以说,他对海野会长的感官并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