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画画,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从未见过他作的画。
言栖打开画卷,画中一位眉目清冷的女子似乎正朝这边走来,只见她白衣似雪,衣袂飘飘,步步生花。
这画中的女子正是言栖,这应该是言栖与微生子兮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言栖伸手拿出另一个画筒,打开,拿出画卷,再打开画卷,画中的人映入她的眼帘。
她站在院子里端着托盘,神情冷漠。
她和他站在屋檐下,抬头是漫天璀璨烟花。
……
言栖抬头看着着满柜子的画筒,一个一个小心地打开。
这里面,每一张,画的都是她。
有的画的是全身,有的画的是半身,有的画的仅仅是一个背影;画尽了她的一瞥一笑,喜怒哀乐……
言栖没有去擦眼角滑下来的泪水,只是默默地、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画画卷好,放回画筒。
这一切,结束了。
茶楼里
时溪看向不远处微生府的位置,那里的火焰现在居然还在仍在燃烧。微生府占地面积,确实很大。
“喂!大家快救火啊!”一个中年男子一边抬了一桶水,一边朝着周围喊道。
不断有人加入到救火的队伍中,有的用盆、有的用桶、也有的用花瓶,能用的都用上了。
这个中年男子看向外围还在看戏的人群,叫道:“大家快别看了!搭把手!”
然而那些人纷纷面露犹疑,仍然没有上前。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微生家一年到头杀了这么多魔族,这一看就是妖魔来复仇了!这个时候帮微生家,要是那些妖魔找上我们怎么办?”
中年男子愤然道:“你们别忘了我们城里这么太平是因为谁?在场的谁没受过微生家的恩惠!”
“李大婶,你儿子之前被魔族抓走,若不是微生家派人出手相救,现在哪能活蹦乱跳?!张大哥,你被野兽袭击,不是微生家相救的吗?还有贾财主,你的米庄之前有妖魔作祟,还是微生家出手除的祟。你们都忘了吗?!”
然而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人站出来。
中年男子义愤填膺道:“如果没有微生家,哪里有我们现今的太平日子!”
张大哥撑着拐杖,回道:“说起来那次微生家还不如不救!现在我只是一个废人,要早知道当初不如死在那野兽手里。”
李大婶附和道:“志成啊,你独自一人惯了,当然是没有顾虑。可是我们上有老下有下,微生家已经垮了,要是那来复仇妖魔找上我们,我们又该如何啊?我们不过是普通老百姓罢了!”
贾财主嗤鼻道:“还有米庄的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斩妖除魔难道不是他们驱魔师本来就应该做的事吗?!既然是他们的本分,那还要做什么圣人?”
“你、你们!”中年男子不做多言,自己又提水去了。
茶楼里
时溪手里拿着那个小瓷瓶把玩着,将不远处的喧闹尽收眼底,倏忽开口道:“真是一出好戏。”
“墙倒众人推。”蓦阑给时溪倒了一杯茶,没有去看窗子外那边的状况。
时溪将小瓷瓶放在桌子上,伸手去拿那杯茶,抿了一口道:“微生家族一直守护这些人,你说值不值得?”
蓦阑往外看了一眼,接茬道:“也不全是袖手旁观的。”
时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那些正在灭火的人,道:“也是。”
时溪收回视线,看向桌子上的小瓷瓶,喃喃道:“言栖这次浴火重生的代价真大。”
她的思绪却拉回到了今日清晨,也就是言栖灭了微生家之后。
言栖站在微生府不远处阁楼的顶上,俯视着熊熊燃烧的微生府,火焰席卷一切,风吹起她黑色的裙摆,及踝的白发与墨黑的裙子掺杂在一起。
“天灵血已经交给了公主,公主来做什么?”言栖问道,没有回头,她知道时溪和蓦阑就在身后。
“而且我也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
死倒是没死,但是基本后半生都废了,非残即疯,这对人类来说只会比杀了他们更加痛苦。时溪收回心绪,将一个琉璃吊坠朝言栖扔去,道:“他给你留的东西。”
言栖抬手稳稳地接住,张开手掌,怅然若失地望着手心里的东西,颤颤巍巍地捂在怀里。
言栖没有撕心裂肺地涕泗滂沱,不哭不笑、不吵不闹,眼神空洞无神、黯淡无光。
像是一块风干了的枯木。
“公主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言栖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
时溪似乎没明白言栖的意思,歪了歪头,看向蓦阑。
蓦阑摇了摇头。
时溪回头,看向言栖,问道,“什么日子?”
“人日。”
时溪有些摸不着头脑,转移了话题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找他的转世。”
时溪敛了敛神,道:“言姑娘,他还留了些话给你。”
言栖没有抬头看她。
“他让你不要去找他的转世,他不想成为你今后的枷锁。”时溪道,“还有他说……”
“微生子兮对你至死不渝,可他们不是微生子兮。”
言栖仰面而泣,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时溪转头望着蓦阑,发现蓦阑也在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意见达成一致,随后两人便离开了。
只剩下言栖独自一人。
后来,微生家族灭门之灾的事传遍大江南北,大火所到之处,一片灰烬,微生府化作废墟。听说微生家主自尽,微生大公子已死,二公子疯了,三公子不知所踪。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