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林子里一团雾气。江舟感觉身边一轻,她在睡梦中伸手一捞,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起身道:大黑,不,阿威,你跑哪去了?”
白泽从迷雾中走来,他身后跟了一个黑衣男子,双目深邃透亮,身形高颀挺拔,唯一的怪异之处是长了一双竖起来的,带着黑色绒毛的狗耳朵。
江舟呆坐在云床上,看向白泽,“这是……”
“这便是那条黑狗。阿威,见过江姑娘。”白泽对身后的男子说道。
“江姑娘,我是阿威。”那男子说完就朝着江舟跪地叩头。
“娘嘞……真成妖了……”江舟喃喃道,眼睛瞪得像铜铃。
那男子对着江舟三叩首。
“一谢江姑娘救我性命。”
“二谢江姑娘赐我姓名。”
“三谢江姑娘收留与我。”
江舟滚下云床,“不必如此。”伸手去扶那男子。
那男子死活不起身,他接着道:“江姑娘和白公子救我性命,赐我新生,阿威本该认你们为主。只是我已有旧主,这份情谊万不能断。但愿做两位恩人前行路上的马前卒,任凭驱使。”
江舟神情有些呆滞,她本想着那说书先生在胡言乱语,没想过黑狗真的成了妖,而且还这么快,导致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愣了半晌,木然开口:“哪有什么主人不主人的,江舟不做任何人的主人……斩妖除魔虽为我的责任,但我答应了你的主人,如果你成了妖,就放你走,今日,你若发誓不伤害他们,我就放你一马。”
那黑衣男子无奈一笑:“他们是我的主人,亦是我的家人,我终生不会做出叛主之事。”
江舟没想到狗妖如此痛快真诚,闻言又是一怔:“你主人宁愿听一个陌生人的一面之词,也要杀了陪他小半辈子的忠犬,你竟还认他做主。你的心里,当真没有怨恨吗?”
男子垂下头,声音很是萧索:“恨没有,怨是有的。怨他轻信谣言,怨他罔顾情谊……可是,他只是个农夫,当种种疑点摆在眼前,面对全家人的安危,他有何理由不相信那个颇有名望的说书人呢。”
江舟扶着男子起身,“世人都道妖乃无情无义之辈,如今看来,兴许是讹传。”
男子道:“江姑娘和白公子对我有再造之恩,阿威知恩图报,白公子告诉我,两位都不是识路之人,阿威曾跟着主人走南闯北,请允许我为你们带路。”
她一个愤怒的白眼投向白泽,看到白泽正站在不远处沉默的看着她,他的眼睛里是急切的考究,眼神像刀,比江舟的都要锐利几分,像要把她的心剖开,看看她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江舟没心情关注他在发什么疯。
她疑惑道:“你不识路?你在迷宫一样的鬼市不也带着我找到妖楼了吗?”
白泽说:“我要是真的识路,你就不会觉得鬼市像迷宫了。”
江舟语塞,敢情中元节那天他在鬼市迷路了!她说怎么一个妖怪她见了六次,她还以为那妖会地盾呢。
*
三人朝再往西北走去,阿威一路上都显得局促不安,江舟看在眼里,问道:“你是怎么了?”
阿威一个愣神,又快速把头垂了下去,低声而谨慎地道:“江姑娘、白公子,若继续向北行进,恐诸多不便。”
“为何?”江舟询问。
“近年北土连遭旱灾,田地龟裂,水脉稀疏,于我等远行之人饮水颇为困难,加之流民众多,或不远将遇盗贼之患,所以最好另择他途。”
“啊——”江舟惊讶:“早些年我与师父回昆仑丘,经过此地,这里一直以来都是富饶丰美,人烟安泰,如今怎么……”
白泽凝眉,“避祸为上,我们最好改道。”
“我知一径可行,不至让我们涉足荒凉之境,二位意下如何?”阿威急切提议。
白泽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也好。”
*
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荒林,两人在前走着,阿威断后,天色渐黑,阿威在后呼道:“这……好像有什么野兽!”
江舟猛回头窜到阿威身边,往阿威指的地方定睛一看,直见有东西在灌木丛中攒动,她舒了一口气:“可能就是一些小动物之类的……你让开点……待会可能有烤兔吃了……”
江舟舔了舔嘴角,跑过去守株待兔,趁那东西正想去逃,一把把它捞了出来。
看着手上黄澄澄,毛茸茸的一团,江舟不免有一点点失落。
“这有一只大猫。”江舟把它抱起来,招呼道。
白泽走向前,“这不是猫,这是一只幼豹。”
“什么!?”江舟手一滑,白泽顺手接在了自己怀里。
白泽仔细观察一番:“这豹子的体型和眼角的细长的泪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只猎豹。”
“我只听说过雪豹,花豹。猎豹是什么物种?”
“也是一种豹子,只是比较少见,这种豹子极具爆发力,速度极快。”
“那我们现在怎么处置它……”
江舟话还没说完,幼豹就凶狠的咬了白泽的手腕一口,挣扎着要跳出白泽的怀抱。
“哎……”江舟看白泽手背有血珠溢出,她拿出手帕捂住他的手,“你小心一点,快包上吧。”
她离他很近,气息温热,身上有淡淡流动的轻盈桃花香。
白泽眼睑轻轻一抬,瞳孔中闪过一丝排斥,不着痕迹地向后一挪,既不突兀,也不显得过分明显,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疏离。
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江舟甚至都没察觉。
“无碍。”他抽回手,并没有在意伤口,只是疑惑道:“一只幼豹怎么有这么强的攻击性?”说罢伸手去探幼豹的脑壳。
阿威身子往前一探,满眼忧色,终是抿抿唇,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