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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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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临提起这事不过是想约她一同下山历练,祝卿安没有马上答应,只是道自己要回去与师尊商量一番。

“没想到还是个乖宝宝。”边临被她噎住,小声嘟哝了一句。

筑基修士五感通透,她这话压得再低祝卿安也能听见,闻言无甚表情地斜扫过来一眼。

血眸冷润流盼,略带几分警告。

边临顿时被她看闭嘴了,但话头止住,心语却不停,暗自腹诽。

小师祖跟在仙尊身边久了,怎么连看人的那点威严都学了十成十。

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本身性子就有些内敛,神色淡淡时距离感更甚,加之那双血眸隐有几分锐意,半点没沾上越尔的柔媚,冷下脸来只会比仙尊吓人的多。

边临猛地打了个寒噤,都快赶上她家那位剑阁长老了。

心里念着事,祝卿安也没再与她多聊,沉默回了峰上。

今日残阳泛金,虚虚含在山涧中间,拖出一条长虹,将涧中水雾也染成了金红色。

祝卿安不由想到越尔那柄红伞。

这几年已经鲜少再见师尊拿出来了。

她心头忽然冒出一点儿猜想。

*

“师尊,今日边临问我要不要和她一同下山历练,完成结丹的任务。”祝卿安状似无意地在饭后提起此事。

她目光幽幽凝在面前女人身上,面上没有露出多余的什么别的神色来。

就如她平时那般,总不自觉会去寻这人身影。

果不其然发现了越尔眸光僵滞一瞬,虽压得极快,但还是没能逃过祝卿安的眼睛。

师尊难道真的在阻止她修炼吗……

她抿唇,略垂了眸,发丝落下一小片阴影盖住了眼睫。

女人懒散声音飘来,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边临?”

“是前些年拜入剑阁长老门下的大弟子。”祝卿安敛去那点烦闷,同她解释了一下。

“哦……”越尔忽笑了,“为师想起来了,徒儿之前提起过几次那个金灵根的小姑娘?”

“正是。”

祝卿安直觉她在转移话题,但终究是没能狠下心来发问,那句我能同她一起去吗,在嘴里滚了几滚,最后还是压下去了。

平日大多是越尔总爱拉着她问问在学堂都遇见了些什么,祝卿安挑些从边临那听来的趣事来说,总之不会让气氛冷落下来。

可今日……

她们沉默到了夜里入睡。

近来夏已过半,虫鸣愈重,这些没开灵智的愚物自然不懂人的愁绪,只顾自己欢乐,又哪管有谁在夜里翻来覆去被吵得难以入眠。

祝卿安还是同师尊睡于一起,事实上她并未发现这有何问题,若旁人问起她也会认为合该如此。

她此时只是心绪很纷乱。

阿娘喊她成仙,师尊却不想她走上仙途。

两个人都想左右她未来的路子,可两人都从来没告诉过她为何如此。

为何呢?

祝卿安已经很少哭了,而今竟莫名有些鼻头酸涩,她觉着自己明明很努力。

怎的事事都不曾顺她心意而去。

轻纱床帐微拂暗香,可惜她早已习惯,再不能因此添多点安心。

夏夜贪凉,祝卿安穿得薄,腿侧露出小片肌肤,她此时情绪低迷,没发觉自己愈挪离越尔愈近。

年轻女子自以为动静藏得很好,其实只一翻动下身子,便将身旁人惊醒了。

月色朦胧盖在床外沿的墨发女人身上,绒绒为她披上一层柔光,因着睡得随意,手落在身侧。

忽的,越尔手背挨上小徒儿腿侧一点暖。

墨发女人似被烫到般,倏然睁开眼,将手抽回,眼里还带了几分惊疑未定,虚虚支起身子。

她发丝散落半边在胸前稍晃,眼尾红痣在昏暗中模糊不清,唯有凤眸有些愣然。

“徒儿?”越尔神思落回实处,抬手捏了捏眉心,声音是未醒的软哑,不甚放心低问一声。

那团淡淡黑影没有回应,也不动弹。

越尔蹙了蹙眉,往前稍稍俯身。

师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祝卿安徒然惊住,僵直身子不敢再动,逼着自己放轻呼吸,犹如睡着一般。

她闭着眼,其余感官便被放大,她能感到今夜风不太凉,微温。

能感到身后有阵温意缓缓靠近,能感到有片薄纱轻轻落在自己腰上。

祝卿安强忍住抖,觉着那块被软纱划过的腰窝润出绵绵痒意。

她能想象到夜色里,轻纱拢身的女人倾了半边身子靠过来,眉目朦胧,唯有那颗红痣极艳。

只消几息,那片温意已经披上自己了。

耳畔绒毛似能感知浅浅吐息,在模糊感知里师尊离自己很近,近得……

像在拥抱她。

但没有。

越尔不过是凑近了些,为她盖上点蹬下去的被褥,而后打了个呵欠慢慢躺回去,大概只是以为徒弟蹬了被子。

那片软香又远了。

祝卿安才敢放松下来,方惊觉,自己后背居然热出了层汗意,还生出点重获新生的舒松,只道幸好,幸好师尊退去的快。

不然自己这如鼓般的心跳怕是会被听见了。

嗯?

祝卿安悄悄捂住心口,眼底流露点点疑惑。

为何……师尊靠近她,会让自己心跳这么快。

她其实已渐渐把越尔当作同阿娘一样的存在,但自己对师尊的感觉似乎与阿娘不太相像,可是哪儿不同,她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好像多了那么一点……

酸闷?

后来祝卿安才知晓,那大抵是欢喜一个人的开端,不过这点青涩的情思被相处多年的孺慕之情盖去,晕入每时每刻的相处,浸化生活处处角落。

让她无知无觉就已经再离不开这人,却一点儿都没能意识到。

毕竟在她往前十八年生活里,不曾了解过喜欢这种情绪,也从没有人告诉她喜欢一个人应是如何,便只把这点不同归结于师尊待她和阿娘待她有所差异。

这一打岔,祝卿安居然没再忧心修炼一事,困意上涌,不多时便睡过去了。

而她以为早该入睡的亲亲师尊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缓缓回身面向她。

越尔眸色复杂,指尖轻悄替她撩开掩住脸颊的银白发丝,细细打量了她已长开的眉眼。

沉色柔化了银发姑娘有些过分锐利的五官,为她添了几丝乖软,她愈长大,便愈发像越尔记忆中那个难以忘记的女人。

唯一不同大概就是徒儿比那人冷淡得多,全然不是明媚温柔的性子。

越尔心口顿顿生疼,指尖微颤收回,语气似叹似呢喃低声道,“都这么大了呀……”

“也该是时候了……”她似乎是不忍再看,默默闭上眼,终于做了决定。

第二日祝卿安起得比平日晚上半个时辰,她头微微发晕,扶着脑袋起来,身侧已是冰冷一片。

她环顾屋内,那道熟悉的身影不在这儿。

祝卿安没由来有些心慌,翻身下了床,鞋袜也未穿就冲出屋去,一开门就见桃花树下,一袭烟粉衣裳的越尔闲坐在石桌旁吃茶,桌上远看去好像是一些糕点。

风吹落三两片花瓣,有一瓣不惧仙威,骇然沾在师尊发丝上。

女人也不太在意,无谓将其取下夹在指尖,似乎是想扔。

一抬眸便看见祝卿安衣衫不整站在屋前,不由被逗笑了,展颜道,“徒儿一大清早的怎么这么慌乱?”

祝卿安又想捂住略快的心口,耳下微微发热,步子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下意识已是转头冲回屋里去了。

她这一身实在有碍观瞻,还是别让师尊瞧见了。

等祝卿安磨磨蹭蹭披好衣裳出来,又磨磨蹭蹭挪到树下时,越尔还在桌前支着脸等她,墨发用了一根玉簪挽起,露出耳垂下一节浅红流苏,软软轻晃。

随那凤眸半弯时浮动的红痣一同晃进祝卿安的心里。

像……满涨两剪秋水,眨眼化雨,悄无声息便浸润了她一身。

连心头都变得有些湿漉漉的。

祝卿安目光如被刺到,倏然错开,死盯着自己的足尖,恍惚想自己是不是睡太少了,怎的今日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今日徒儿起得真早。”女人的软嗓丝毫没有因为她目光错开而被阻断,悠悠飘进来,更为这点润意助纣为虐。

这话分明是故意打趣她,果真让祝卿安红了脸。

昨儿夜里想太多,入睡比都比平日要晚,自然起的也不会早,她不甚好意思软声求道,“师尊,别说了……”

越尔轻笑一声,念着有事要提,便也不逗她了,抬了袖轻巧搭着小碟把糕点推过去。

祝卿安却莫名注意到她手分外白皙,指尖圆润干净,像是常有修剪。

“让贪欢做了些徒儿喜欢吃的,尝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说她觉着这话用在师尊身上不大合适,但祝卿安还是敏锐觉出不对,没有动筷,迟疑问她,“师尊?”

越尔同她对视几息,暗叹一气,心道这徒儿太聪明也不好,忒不好骗,只能柔柔提出正事,“你这阵子还是先别与边临下山历练了。”

此话一出,祝卿安脸色顿时僵住,浑身发凉,只能压稳声音问她,“为,为何呢?”

“我听她说结丹需要经受历练。”

“可弟子曾多次问过师尊,可您从来没提起过此事。”

“为何……为何不……”

祝卿安自跟她修炼至今,一直算是自己摸索,虽然师尊常伴身侧,可教授过她的东西还没有只陪她八年的阿娘多。

她压抑太久了,无数次的不解早在暗中化作一丝怨怼,虽不曾言明,可怎么会不影响她。

祝卿安渐渐说不下去了,她有些哽咽,想质问却只觉无力。

她想她是没本事也没资格质问师尊的。

自己的命是这女人救回来的,且越尔待她吃穿用度半点不差,这些年的身份地位也给的足,她在上清宗可算得是人人尊敬的存在。

沾越尔的光。

故而师尊就算不让她修炼,祝卿安也该听。

可师尊,师尊她明明当初答应了。

答应教她走上仙途。

祝卿安愈说愈委屈,最后睁一双泪眼,执拗地看着养了自己十年的师尊。

“为何呢……”她艰难从喉间挤出话,“师尊?”

越尔的神色在水雾中看不真切,但声音却很清晰。

轻柔的,如平时安抚她一样,温和但依旧不回应她质问,只谈起,“过几日便是徒儿的生辰了,为师曾答应过带你去蓬莱住段时日。”

“此前总寻不到机会,正巧这会儿去那给你过生辰,

“如何?”

祝卿安突然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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