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杨醒了。

身体本能伸了一个懒腰，下意识往旁边一滚，“砰”一声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脑子发懵。

他是谁？他在哪？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鬼？

鬼！

罗杨反应过来，忙撑起上半身喊道：“溪煜，溪煜，你还好吗？你人呢？”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为听清，罗杨噤了声。

“你朋友？”

“不太熟。”

“那他为什么喊你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传单上有写。”

……

罗杨冷静下来，转过头，就见溪煜和一个陌生口罩男手拉手，身体接触满亲密的，就是气氛好像不太对。

他咂咂嘴，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

罗杨现在趴在地上，为了看清两人，脖子往后扭，从溪煜那个角度看去，跟条蛇一样，十分诡异，罗杨也感觉自己现在这个动作有点阴恻恻的，转过身，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这一行如流水的动作成功获得了口罩男的夸奖，“好功夫！”

罗杨羞涩地揉了揉鼻子，没话找话：“两位认识啊。”

口罩男道：“算吧，他说我长得很像他一位认识的故人。”

罗杨拍了拍身上的灰，道：“那怎么称呼你？”

口罩男道：“连北，连续的连，北方的北。”

溪煜在一旁冷冷道：“名字也像。”

连北笑起来，道：“这样啊，那我们真是十分有缘！”

溪煜道：“怎么一个有缘法？”

连北毫不客气道：“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既然这么有缘，想来你一定会看在这个缘分上答应的吧。”

溪煜长“嗯”着，一位不明道：“恭喜你。”

连北似乎知道他没有说完，没有接上，十分乖巧地等他的后话。

溪煜很快接上：“恭喜你，我这个人不看缘，就算你就是故人本人，我也不同意。不过……”

“不过什么？”

直接答应对方的请求显得他太好了，万一到时候完不成出什么岔子，他现在毫不犹豫的答应，就会变成对方毫不留情地指责。

再说，对方身份不明，求他帮什么忙也不明。

他可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人，

需要一点东西做交换。

刚好！

溪煜扬起笑容，看上去一派天真无邪，他说：“我有两个条件。”

连北道：“你说。”

罗杨刚走到两人身旁，就听到了两人惊为天人的对话。

溪煜道：“首先，你要告诉我，你的身份，要我做什么，清楚了以后我才会考虑到底棒不帮你，其次，我不是白答应的，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连北道：“什么事？”

溪煜道：“和我在一起，然后我们一起去落南山落南庙拜神，对了，在加一个，不要问我为什么。”

Gay！

好兄弟！

罗杨惊讶过后开始细细打量连北，身高没的说，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睛很好看，鼻梁高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鸭嘴兽。

一双眼睛就把我好兄弟骗走了？

罗杨举起手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表明态度：“我不同意！”

连北看他一眼，一副了然，道：“我给钱的，五千可以吗？”

罗杨强硬，“就五千？”

“一万。”

“想都别想！”

“五万。”

“不……夺少？”

“八万？”

罗杨话锋一转，上前和连北热情握手：“早说嘛，成交，祝你们百年好合！”

“什么百年好合？”

溪煜起身，踹了罗杨一脚，拍了连北一掌，道：“没有百年，就三天，我们拜完神就各回各家。”

罗杨被溪煜这番话惊地目瞪口呆，连吃带拿啊，半晌才道：“兄弟你好渣。”

溪煜听不懂：“什么意思？”

连北贴心解释：“说你始乱终弃。”

溪煜不吃这套，表明：“不同意我可以找别人。”

连北忙撇清关系，“他骂的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连北，二十五岁，本市理工学院研究生，目前在一户人家给孩子做义务家教。

寻找溪煜求的事情与他无关，而是与那户人家有关。

那户人家不太和睦，丈夫将妻子殴打进了医院，住院十来天，出院后丈夫请了两个人在家看管妻子，守在房门口，不允许任何进入。

连她六岁的女儿都不行。

妻子在里面躺了近八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醒了没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又是一桩令人头疼的世间婚姻。

看来要快点去拜，让惜爱仙君早点成神，收拾掉这堆烂摊子。

溪煜道：“你为什么会找到我？”

连北答得很赖皮：“我这个人和你不一样，我看眼缘，觉得除了你应该没人会接下这个活了。”

某种程度上，他说的的确没错，很会看人。

由于时间已经不早了，日落黄昏，连北将时间定在了明天。

溪煜自然没有意见，委托人都不急，应该也不是什么很难搞的事情。他道：“到时候怎么联系你，飞鸽传书还是千里传音，或者说你有什么东西能让我联系上你。”

他敏锐觉得此人定不一般，可能有，或许是一条手链，一块玉佩。

连北从兜中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黑块，道：“加个微信，明天发你消息。”

……

溪煜听不懂，已经努力过了，这个时代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七千年的跨度不是几言几语就能概括的，许多话对他而言理解都算得上困难，一天下来，连蒙带猜。

不能让连北觉得自己不懂。

溪煜将罗杨往前推了推，道：“他联系就好了。”

本以为这样可以蒙混过关，连北却不乐意了，道：“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那怎么了？”

“男朋友连个联系方式都不加，这样我们上山拜神，一点诚心都没有。”

没诚心算不上祈愿。

溪煜眼睛都不眨一下，道：“我十分诚心，天地可鉴，只是逼迫一个人实在不好，我觉得我们的进展有些太快了，慢慢来。”

连北歪头：“三天？”

三天怎么慢？

溪煜心叫：怎么还黏上了？

他只好道：“现在慢点，以后可以快点。”

连北总算妥协了，道：“行。”

他和罗杨交换了微信，三人在十字路口分别。

“……二十三岁少女在六楼一跃而下，男朋友在楼顶热舞欢呼，这究竟是人形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眼前巨大的黑色屏幕突然亮起，溪煜的眼眸跟着画面的跳动一同闪了闪，有趣道：“这是什么？”

罗杨花了三小时，已经成功接收溪煜不是常人这个设定了。

果然世界就是一本巨大的小说，他只是一个可以被随便篡改记忆的NPC，关键是这个记忆，细品一下，除了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果然主角来了，一切都被虚化了。

他解答道：“这是电视，里面在播报新闻。”

“你手上拿着一直在看的是什么？”

“手机，现代一个生活必需用品，你也有，你应该不知道在哪，等会我帮你找一下，要是找不到，我们就买一个。”

“那个？”

“马桶，里面的水不能喝。”

……

又花了三个小时，罗杨终于给溪煜科普完了房中的所有东西，还好他们没钱，租的一间小房子，如果是八百米别墅，那么他三天三夜都不用睡觉了。

罗杨不禁也好奇起来，为什么溪煜会选择他，而不是其他人。

这种时候，切不可实话实说。

溪煜贯会睁眼说瞎话，道：“因为你是一个特别的人。”

一天接触下来，溪煜能确定。

这个人真的缺心眼，不是装的。

八百个心眼子，他倒欠一个。

罗杨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鬼也有。”

“恐怖吗？”

“其实还好，你死了就是。”

“你见过吗？”

“见过，你想见的话，死一死就可以了。”

……

早上，溪煜是被饿醒的，睁眼看到木质天花板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发了一会呆。

昨天一天下来接收的信息太多了，到了晚上脑子已经开始发昏了，一沾床就直接睡着了。

一觉醒来脑子清醒了许多，溪煜终于有时间开始理思路了。

21世纪，2023年，7000余年。

当今这个时代十分特别，讲科学不讲科学。科学，就是什么事都可以用理论解释。

因为千年前天庭和地府签订合约，慢慢退出了人类的生活，人们再也见不到鬼神，尽管鬼神可能就在他们的身边，也是全然不知道的。

一件无法确定的事情，就算在开始再肯定，随着时间的拉长，不断的冲刷，记忆变淡，也会慢慢不再信任。

所以现代人都觉得神鬼是不存在的，至于为什么有这个想法还会建观立庙的，抛开传统继承，也算是某种信仰依赖吧。

人不是万能的，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神是万能的，一切危难都是可以迎刃而解的。

现世神的存在，就相当于是濒临绝境时，悬崖边唯一一块可以落脚的石头。可能松，可能实，但你必须信，信他是可靠的，这样你才会滋生勇气面对接下来的挫折。

就像溪煜，根本不信北上尊君，却还是在死前不甘心拜了一下。

倒也是真活了。

砰砰砰！

一道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溪煜的思绪，罗杨靠在门边喊他：“溪煜，起床了吗，连北刚刚发消息来了，我们要出发了。”

溪煜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坐了起来。

十五分钟后，两人根据连北发来的定位，到了目的地。

这户人家和他们在同一片居民区，只不过一个在头，一个在尾。罗杨看到地址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道若是早知道，昨天就来了。

连北靠在电线杆边，看到他们的身影赶忙迎了上去。

这片居民区很杂乱，房子不是一户户的，因为穷，所以大都是一间一间，好几个人在一起同居，光靠导航肯定不可能找到的，必须有人来带。

溪煜却直接指了指一间门外有水龙头的屋子，道：“那里对吗？”

连北道：“对。”

罗杨惊异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没跟我说的特意功能？”

溪煜怕吓到他们，就没说实话：“我猜的。”

有鬼气。

很重很重的鬼气。

往里面看，里面许多东西都被鬼气围着，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