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南,确切地说,来人是陈不南附身的那位男人。
今日所见相比于昨日,有过之而无不急,男人大概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身上泥点子斑斑驳驳,本就跟鸟窝一样的脑袋多了几片枯叶和树枝,脸上的胡茬又长了一截,看上去跟逃亡回来的一样。
既然他就是陈不南附身那位,那么屋子里躺着的女人,想必就是被女鬼附身过的,男人的妻子了。
那么说明这厉鬼就在这附近。
溪煜隐隐有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男人一进门,酒气伴随鸟语花香。
溪煜抱着胸等他香完,男人见没人理他,觉得没什么成就感,歪着鼻子和嘴往前准备进一步辱骂。
突然,不知某物滚了过来,他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踩了上去,脚下一崴,向前扑去。
女孩还是关心男人的,喊了一声“爸爸”,小跑过去要上前扶他。
手刚碰到男人,就被他一把甩开,男人骂道:“离我远点,晦气玩意!就是因为你老子才这么倒霉!”
女孩脚下不稳,眼见后脑勺就要磕到桌角,好在连北距离近,及时扶住了女孩。
大庭广众摔一跤,还是在他趾高气昂骂人的时候,真是丢脸丢到家门口了,男人哪咽得下这口气,急于把面子找回来,刚起身就扑过去一把拽过女孩,伸手就是一巴掌高高扬起。
女孩害怕地闭上眼睛,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没有如往常般落到脸上。
溪煜截住男人的手,甩开。
男人更怒了,道:“老子教育小子,你还管到老子头上来了?”
气氛十分紧张,罗杨赶忙出来调节氛围道:“好了,别吵了,我们都和和气气的,这大清早的。”
溪煜从不吵架,浪费口舌。
这时,溪煜的脑中突然炸起一声,下一秒,白富美着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溪煜,千万不要放走刚才那两个人,喂,你听得到吗?千万不要放走他们,一定要把他们给留下。”
溪煜道:“发生了什么?”
白富美道:“刚才莫代尔和我联系,说找到了这个厉鬼所在,就附在那女人身上从未离开。”
“这厉鬼的道行实在深,寻常我们对付厉鬼的法子对她根本不管用,只能回去找资料,外面这两人其实是陈不南布下的,可以预防女鬼作恶,莫尔代对他进行了加强。”
“所以,千万千万,不能放他们走,他们虽然愚蠢,但实在有价值。”
“喂,听见了吗?”
“喂,说话!”
溪煜的语气里三分无奈,三分释怀,“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就是,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坏消息是,我猜到的时候,已经把他们放了。”
那边响起嘈杂声,须臾,白富美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应该刚放走不久,我现在去抓,也许来得及。”
溪煜道:“抓不到,我直接把他们送到终点了。”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白富美炸了:“我给你法力是让你在十万火急迫不得已的时候救命的,你给我这么用?”
溪煜乐观道:“没事,我能解决。”
白富美冷笑:“你是说,一个提前把法力用完,现在和凡人的区别就是知道的多一点的一个人,可以解决一个道行六千余年的厉鬼吗?哈哈——”
白富美的话戛然而止。
溪煜松开了握着项链的手。
他虽有心,却不是他有意为之,此次中断,是外界干扰所致。
溪煜手指尖捏起一缕缠绕在项链上的一缕黑气——是它干的。
身旁的连北突然道:“怎么感觉好像比刚才黑了?”
溪煜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只见那厉鬼的怨气正攀延着墙面上下左右扩散,慢慢地将他们包围起来,所以屋里的光亮才会减少。
溪煜转身,还剩下一缕光!
还有机会,必须立马逃出去!
溪煜严肃道:“我们先出去,出去再说。”说着他,抱起女孩,拉起身旁连北的手就朝着那缕光去。
罗杨连忙跟上,却被男人拦住了去路。
男人丝毫感知不到周遭的危险,以为溪煜这一副突然如临大敌的模样是害怕了他方才说的话,如此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他立马跑上前,抓住了溪煜的衣角,拽着他往回拉,道:“你们私闯民宅,是犯法的,我可以告你们的,知道了就想跑?门都没有!”
他哪拽得过溪煜,被拖着走,不过身后一个拖油瓶,手上一个,旁边一个,速度实在快不了。
“你难道没感觉到越来越黑了吗?”溪煜希望他能意识到危险。
哪知,男人听到这句话后,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不过一扇门自己关上了,越来越黑,搞得像有什么是的,我跟你们说,这种吓唬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今天不赔我钱,一个都别想走出去!”
连北道:“你不怕鬼吗?”
男人啐一声:“呸,鬼,就是天王老子也没门,老子不是被吓大的!”
这句话仿佛催化剂,刚一出,那原本缓慢移动的怨气迅速将剩下的光缝给填满了。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仅剩下罗杨手机电筒微弱的光芒。
看似他们还能看到东西,却是极其有限的,早已被拘泥于一方天地,鬼雾是穿不透的,人亦或者是光。
鬼雾弥漫开来,慢慢将他们包裹,到最后,他们会变成一个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
黑暗,无极的黑暗。
黑暗蕴含未知,未知带来恐惧。
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就是找人,找一个同伴,确保自己在陷入危险的时候自己不是一个人。
保证自己最大程度的冷静。
溪煜已经看到一缕黑气,已经顺着男人的脚踝慢慢缠绕向上,一点一点将他的脚吞吃包裹。
不一会,他的下半身已经淹没在黑气之中了。
男人对此丝毫没有察觉,转身去锁了入口的门,语气得意:“等我进去拿完东西再和你们说,你们最好别想着出去,我可听说最近这破地方装上监控了,什么都拍得到,你们要是跑了,我就报警,等着坐牢吧!”
他捶了两圈门边的开关,“邦邦”两声,昭示自己的厉害,潜意思就是,他可不是吃素的,如果不乖乖听话,别怪他不客气!
灯没有开,男人咬牙道:“又他娘的停电了。赔钱货,老子前两天不是让你去交电费吗?”
女孩往溪煜怀里钻了钻,害怕道:“你不是说,你来交吗,把我的钱抢了。”
“抢?我是你老子,老子拿你钱,是你孝敬应该的!”
“没钱不会去要吗?”
“你那个资助人呢,他不是很有钱吗,你告诉他你妈要死了,问他要医药费!”
女孩道:“要过了……”
她整个脑袋埋在溪煜脖颈,声音越来越闷,越来越虚。连北突然道:“那钱呢?”
男人道:“就他娘的那点破钱?打发叫花子呢!”
溪煜握紧了牵着连北的手,连北轻轻晃了晃,溪煜道:“别动,危险。”
男人此刻正在黑暗中穿梭,听见溪煜的话,顿了一下脚步,以为对方是在恐吓,唾骂道:“老子就动,你妈/逼的。”
他轻车熟路在一扇门面前停下,转动把手打开门,那一瞬间,里面的怨气滚滚冲出,将男人裹的只剩一个脑袋。
丝丝缕缕在他的脖颈处盘旋。
带着玩味的危险。
溪煜低头看着自己的和连北的脚裸。
他们与男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暂时是安全的,只是被男人抓着照明的罗杨,并未幸免,下半身也已经消失了。
里面十分杂乱,入门旁边便是一张床,床上堆满了一副,依稀能看到这衣服中间躺着一个人,地上也丢着几件,还有遍地的酒瓶……总之,一片狼藉。
男人路过床边就低声骂了一句:“死婊子。”
昏暗的光线略过床上女人的脸,溪煜跟在身后的脚步一顿。
女人脸色发青,嘴角乌紫,双眼紧闭。
她已经死了。
诡异的是,她的嘴角,高高扬起,看状十分开心。
依照陈不南说,女鬼出山的目的是杀了这个女人。
她已经得逞了。
那么现在这个情况,到底是为什么,是那个厉鬼杀了人失了智想要把所有人赶尽杀绝,还是因此滋生了新的厉鬼,想要复仇。
溪煜怀中的小孩看到这一幕,开始奋力挣扎起来,像一个条灵活的泥鳅,扑腾两下后跳到地上,扑倒床前摇晃女人,哭喊道:“妈妈,妈妈,妈妈我来看你了,妈妈你醒醒!”
她的手摸上女人的脸,女人的面容好似柔和了许多。
溪煜确定了,新生厉鬼。
因为她脸都已经僵了,却能动。
能动却装死,说明他有神志,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而且有能力去实操,并不通过单纯的若隐若现吓唬人,这就是厉鬼的等级为什么高的原因。
女孩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哇哇”地胡说。
“妈妈,我来看你了,你快醒醒。”
“我前两天不来看你,不是不喜欢你了,是外面有两个怪叔叔,他们不让我进去。”
“妈妈你为什么不理我。”
……
是在太吵了,男人受不了,折返回来,对着小女孩的腰踢了一脚,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出了哭还会什么!”
他看了一眼床,楞了一下,道:“死这么快?”
小女孩刚呜咽着爬起来,又是一脚,道:“给我把嘴闭上,你妈死了,哭死也没用。”
男人走到一个柜子前,蹲下,柜子上了锁,他从兜里掏出一把榔头,开始砸起来。
一下。
两下
……
终于,那锁被砸烂了,他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在其中挑挑拣拣起来。
突然间,男人双眼发亮,从里面掏出一条金项链,金光闪闪。
男人语气贪欲:“老子就知道你这个死婊子背着老子藏了好东西!”
他嘴角挂着丑陋的笑,将项链塞进裤兜,刚欲转身离开,又想到了什么,再返回去,又挑了好一会,但凡值点钱的全被他拿走了,这才心满意足。
他被黑气笼得只剩下一张脸了。
那厉鬼的复仇的对象是他。
“把项链还给妈妈!那是妈妈最喜欢的东西!”
“你个赔钱玩意,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女孩回击:“你这个坏东西!会……会不得好死的!”
男人怒了,“狗娘生的,咒上你老子了还!”
正在此时,那倒在地上的女孩突然站起来,像发了狠的小兽一样朝着男人扑撞过去!
可一个孩子那是男人的对手,甚至还未近身,就被男人截住。
男人唾骂一句:“婊子玩意,还敢撞老子了?”
说着,他一把抓起女孩的头发。
女孩吃痛尖叫,男人毫不留情,将她往旁边一甩。
那小孩的身后,是和她差不多高的柜子!
千钧一发,溪煜立马脱开了抓着连北的手冲上前,他动作再快,到底还有些距离,只来得及踢开后面的柜子,女孩撞在墙上,昏倒在地。
在她倒地的瞬间,黑雾迅速弥漫开,将他们所有人给团团围住。
终于不等了,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