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草木微响,虫鸣鸟啼,一切在平日里十分容易被忽视的声音,在此刻无限放大。此地无灯无烛,仅靠着微弱的月光,顺着罗杨手指的方向过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女人,站在崖边。
她眺望远方,望着的方向,正是华溪山之上的华溪府,碎砖破瓦,破败不堪。
“怎么会这样呢。”
女人向前轻踏一步,伴随着山石滚落,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幻像。
溪煜连忙追上去,只见悬崖峭壁的对面,也就是华溪府,站着两个人影,他的对话无比清楚地落到溪煜耳中。
男声:“我帮你可以,但或许要等很久。”
施安道:“没事的,等多久我都愿意!”
男声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压制住他。”
“是什么办法?”
“修一座庙,压你入庙,不过虽能压制住他,但你也不能出来。”
那人是,北上尊君?
溪煜揉揉眼睛,刚要看清,却发现眼前的场景已经消失了。
溪煜不断地回忆起这一幕,慢慢地,他的脑中涌出了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想法。
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凄厉刺耳!
溪煜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循声过去。
尖叫声远比溪煜听到的时候来的要早得多。
罗杨和连北早就顺着声音找过去了。
声音来自密林深处,罗杨虽然开着手电筒,但仍旧压制不住快要蹦到嗓子眼的心。
越来越近了。
不远处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
忽高忽低,忽远忽近,是一个女人的哭声。
罗杨顿时打了个寒颤。
他有些不敢动了,但反观身旁的连北,丝毫没有恐惧之意。男人的攀比心顿时涌了上来,罗杨挺了挺胸,把要说的话全部咽了下去,继续跟着连北往前走。
饶是如此,他仍旧有些心不在焉,一头撞上了树,疼的龇牙咧嘴。
“别出声。”
这声提醒来的有些迟了,话音未落,就听罗杨惊呼一声:“我靠……”、
反应过来。他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却为时已晚。
“谁!”
一声厉吼直冲云霄,响震山林。
“别哭了,你就只会哭吗?你特么给我把嘴闭上!”男人刚要去看动静是何人闹出来的,他手上牵制住的那个女人便逮住他分神的机会,猛地一下挣脱他,跌跌撞撞跑起来。
罗杨刚舒一口气,又立马提了上来。
男人放弃了探查动静,转而去追逃跑的女人,怒骂一声,大跨两步,伸手抓住了女人飞扬的长发,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女人捂住头,吃痛尖叫。
罗杨震惊、愤怒:“我靠什么畜生!”
这能忍?
罗杨当机立断往前一步,被一只手拦住。
“你打不过他,在这呆着不要添乱。”连北的声音仍旧是温和的,却若三四月的江南一带,温中带寒。
“…………”
他看看对方的身形,又低头看看自己,那个打人的男子的至多一米七,头大身子小,是令人毫无欲望的儿童身材。
打不过?
开玩笑!
连北道:“你很耐打?”
罗杨会错意,拍拍胸脯:“我超能打!”
于他身前拦着他的手收了回来,连北不再阻拦,道:“好吧,你若实在想去,我也不拦你。”
男人拽住女人后将她摁在地上,揪着她头发的手愈发紧,女人感觉自己整个头皮都被扯上去,男人还不解气地用另一只手打女人的脸。
“啪啪啪”的声音在林中无比响亮,伴随着女人痛苦地哀嚎,男人不仅没有停手,反而愈来愈兴奋。
“臭婊子,跑!我让你跑啊!你再跑啊!”
他挥起来的手于空中被人一把握住,面目狰狞地扭头,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
这特么不就是前不久,遇到的给女朋友租男朋友的奇葩玩意吗。
杨雪的哭泣让肖明强比罗杨更快回神,一把将他握着他的手挥开,怒道:“滚开!”
如连北所言,他力气当真极大,罗杨被那么一扬,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手下女人的话随着哭着流出来,绝望痛苦:“救……救我……”
肖明强更怒了,又举起手作势要打下去,却再次被人在空中抓住,他这次头都懒得转,不以为然一挥。
没挥开?
他振动两下,便听见有人不屑地“啧”了一声,下一秒,肚子上挨了重重一击,男人疼的无心顾暇女人,松开了抓着她头发的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脚上又被人一踹,直直跪了下来。
“操!”
女人呆呆地望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微微起身,似乎想让连北她们不要打得那么狠,转而又想到了什么,再次跪坐下来。
“饶命饶命!”肖明强能屈能伸,知道这人打不过,跪在地上没动,双手握拳,举过头顶挥舞,“我不是在打人,这是我女朋友,她犯错了,我教训她一下,分内事,管不着吧……”
杨雪没跑,跪坐着,双目呆滞,男人一巴掌拍过去,命令道:“说话!”
杨雪犹犹豫豫:“我是他女朋友……”
连北手擒住男人的头,将他转过去,自身挡在两人中间切断联系,面相女人道:“你不用怕他,可以说实话。”
杨雪立马改口:“我不是他女朋友了!”
“你个婊子!你这个没有良心的贱货!我特么……啊!”
话未说完,又重重挨了一脚,这次不是连北,是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罗杨踹的:“你特么什么啊?”
连北道:“你可以跑。”
杨雪顿时回神,颤颤巍巍站起来,磕磕绊绊走了几乎,迷迷糊糊想到什么,扭头朝着连北连连道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臭婊子!你敢跑!就别让我抓到你!”
身后肖明强的威胁不断在空中飘荡。
杨雪越跑越远,慢慢消失在了视线,肖明强挣扎地也愈发厉害起来,活像一条案板上疯狂扑腾的鱼。
然而,他很快意识道,他并非这两人的对手,立马改变了策略。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求,求求了!”
他屈腿一跪,发了疯一样磕头,毫无尊严地请求:“让我去找她吧,没有她我活不下去,活不下去啊!”
肖明强强硬之下的奔溃砰然而出!
“身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娘们都管不住,干什么吃的?”
正在这时,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竟是杨雪,她怎么自己又跑回来了。
她抱着胸,外八走路,全然不像一个女人。
连北道:“他被上身了,现在是惜爱仙君。”
陈不南一边走,一边骂:“你等你一会,你要教育一下你的女人,女人就被教育跑了?要不是我猜到了,在那边候着呢,你就没娘们了,废物。”
肖明强不喜欢被这么说,但他现在是最底层的蚂蚁,任谁都能被踩一脚的那种,只能强压着怒火解释。
“碰上两个多管闲事的。”
罗杨不悦了:“什么叫多管闲事,你打人诶,这就很对吗?”
陈不南“切”了一声:“这种娘们就该管啊,再说了,爷们管娘们,天经地义,人家家里事,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嘴说?”
此时,他原先伪善的面具一点点蜕去,露出了原本丑恶的面容。
溪煜来时,恰好听到这几句话。
根此推敲,便有了头目。
原委应当与实际传说大相径庭。
施安和陈不南,他们并非一对恩爱的夫妻,女子无病男子无能,无能的人最喜欢以爱挟人,这是他们唯一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存在感的方法。
女人跑不只能日日承受男人的毒打,终于,病重了。
病重之后就没有了价值,男子不愿意白养一张闲嘴,将妻子带上了山,然后到了半山腰,直接动手解决了她。
妻子死后,将她掩埋之时却不巧有人上山看到了,为让那人不怀疑他,他便编造了一个妻子病重带他上山拜神却不想不辛提前降临的故事,那人为他们之间的爱情同感悲伤,下山之后将他们的故事扬了出去,口口相传,成了传说,也就因此莫名攒了人誉,有了信徒,得了天道。
没想到他竟然又将肖明强带了过来,是想要试试看,一对情侣两份祈愿算不算数吗?
溪煜站定,扫了一圈,扬起笑容:“好热闹啊,你们在聊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