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你签的字？”

“嗯，有问题？”

宋柳君咋舌：“真精，郁楚犯事儿了得你担责任，但抓在空间站的你可不容易。”

黎渊罕见地勾了勾唇角，“过誉。”

“你还跟他说你出差？还出一两年？”

宋柳君翻检着合同，满脸的难以置信，“傻子才信好吧！”

黎渊：“他信了。”

还很不高兴，一脸伤心，离不开人照顾的模样。

宋柳君：“……他傻得可爱，我夸他呢！”

他找补完，立马横了一眼一旁差点儿笑出来的李特斯。

黎渊没接腔，但也没否认，李特斯适时出声提醒，“长官，星际安全站的入职时间最晚就是后天早上，站长已经询问了四次您多久到，那边需要安排您的住所。”

安排住所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黎渊敷衍：“一定准时。”

提到住所，黎渊便想到郁楚住的房子，他蹙眉，“科研院分配的房子太小了。”

宋柳君见怪不怪，玩笑道：“那你准备给他换个大房子？离研究院近点，方便我串门。”

黎渊瞥他一眼，后者息声，耸了耸肩。

他会给郁楚换住所，但不会再给他安排别墅，甚至……他考虑过之前兄长提的建议。

经济条件的落差，分开后，陪伴和感情的缺失，以上两者都是他刻意所为而导致。

若是，即便如此，郁楚还喜欢他，要跟他在一起……

思绪好似触了电，男人搭在桌面上的指尖轻动，意识回笼。

——这像是某种拙劣的，考验真心的手段。

只听“哗啦”一声抽板凳的声音，办公室里本来还在讨论今后工作和注意事项的同事一顿，皆望向阔步离开的高大背影。

有人困惑出声：“长官这是怎么了？”

宋柳君趁人不在，贱嗖嗖地丢下一句“要跟对象分开了，难受呗。”

说完也拿着文件袋，摆摆手，走了，“拜拜。”

李特斯摸摸鼻子，他能感觉到长官对待那个少年的态度何其不同。

*

黎渊要是走了，那他岂不是年纪轻轻开始守活寡？

郁楚想着，一激灵，突然惊叹自己居然能这么快联想到“守活寡”一词。

事实上，小龙学习至今，不至于像刚来首星时那般生涩懵懂了，已经有了一定的生活自理能力，以及在合格线徘徊的知识储备量。

“人类热爱工作且配合领导层的调遣……”少年小声嘟囔着，又开始头疼。

要是他变有钱就好了，那样黎渊就不用出去工作了，而且他的工作危险又没人情，说不准还特辛苦。

哪个体贴员工的公司会让人一出差出一两年啊！

郁楚心中凄楚，悲情地想要挤出两滴眼泪，但手里摸着蛋，又觉得无比幸福，哭不出来一点。

他给黎渊发语音，“多久回家啊。”

对面回复得很快，——「四小时后，有什么想吃的吗？」

郁楚报了菜单。

「好。」

郁楚搂着蛋，感觉自己懒得有点过分了，他想要专心孵化，但不敢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变回原型，只能挨个抱在怀里。

他能感应到蛋壳里几个小家伙的能量源和生命，鲜活的，雀跃又热烈，但小小一团，还都很需要被呵护的样子。

这也是宋柳君之前提出要把笨重又昂贵的生命探测仪器搬到他家，但被郁楚拒绝的原因。

郁楚尾巴一揽，将几个蛋都用尾巴圈了起来，顺便拿着小刷子打理自己漂亮的鳞片。

期间，“语言的艺术”网课投屏在电视上，郁楚听着听着就入了神，他抱起两颗，让龙蛋感受自己体温，栖息，以及磁场交融，可就在这时，被他抱在怀里的蛋动了动！

“！”

郁楚感知强烈，受惊似的一抖，错愕地盯着怀里两颗扭动的龙蛋，随后心底涌出狂喜！

龙蛋刚出生时是没有自主意识的，等到可以翻滚蛋壳时，就意味着快破壳了。

郁楚有些震惊，自己也没怎么养，但仔细一想，科研院那些博士和研究院虽然方法不对，但好歹养了十几年。

他摸不准时间，准备之后跟宋柳君说一声。

合同他也大致看了一遍，最重要的就是保护龙蛋的安全，郁楚自认为一定做得到。

两颗蛋，一蓝一红，表面飘白色花纹，此刻正不安分地在他怀里小幅度扭动。

这两颗小些，他能一手一个，却忘了这俩小家伙估计有些相斥。

别说不是一个属性的，郁楚小时候甚至见过一窝都不合的。

少年可没打算纵着，他领地目前就这么大，没有分开养的条件和精力，要是现在不纠正调整，那以后带崽得累成狗。

“不要乱动，我抱不住。”

郁楚按着两颗依旧躁动的小家伙，喉咙里滚出了些类似于嘶吼的破碎音节，他警告道：“再闹我就抱它了。”

话音一落，俩蛋立刻老实了。

最大的双黄蛋一歪，挨在了郁楚盘起的腿边。

郁楚拿终端，拍照记录下了这一美好时刻。

随之认知的提升，以及刷多了星网，郁楚看着照片，意识到照片的布景不是很好看。

他还没来得及把家里软装换一遍，黎渊晚上就把他带进了一间新房子。

郁楚不解，但还是搂着龙蛋跟着，“怎么又搬家？”

黎渊：“那房太小，而且离军部的训练场近，早上你不是觉得很吵吗？”

郁楚确实经常被吵醒，成天皱着个小脸把脑袋往被子里塞，尾巴耷出床边垂落。

——黎渊很关心我。

少年意识到这一点，难掩雀跃，高兴地贴着黎渊走，步子轻快雀跃，银白柔软发丝随之晃动。

新房在很繁华的地区，但这片房区却属于旧房，屋内是前主人的布置，有些旧，风格却很是温馨，窗上风铃叮咚。

郁楚视线还没从风铃上收回，就听到了熟悉的电子音。

A3：“欢迎回家，主人。”

少年惊喜，“A3！好久不见！”

“我也很想念您。”电子屏上的豆豆眼变成了哭泣的小表情，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

黎渊瞧着这一幕，把蛋放进了壁炉边本就准备好的小窝里，问：“以后住这里，可以吗？”

少年飞快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清脆的笑声传遍了屋子，“好呀好呀！”

郁楚喜欢暖色调。

最重要的是，这房子里有很多碎花，蕾丝，鲜花，编织绒毯等元素，拍照肯定很出片！

郁楚高高兴兴地吃了顿晚饭，A3还放了首舒缓的音乐。

小龙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太有情调了！

但高兴归高兴，他还记得黎渊要出差的事，他问：“你多久走呢？”

黎渊：“明天。”

少年一愣，没想到分别的日子如此之近，拨弄桌布边缘流苏的手指变得有些僵硬，小龙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如絮雪发垂落，柔软地遮掩住了少年神色，可那挺翘的鼻尖染上了薄粉，纤肩细颤。

黎渊轻声开口：“时常联系。”

“嗯……”

郁楚眼眶通红，眸底滴溜着泪花，原本软糯的嗓音已然染上了闷闷的鼻音，“我会天天给你发消息的，一定要回啊！”

他说得很用力，咬字不清，糯软细嫩的嗓音却因哭泣而微微劈叉，可怜又可爱。

黎渊没忍住轻笑一声，“不回会怎么样？”

少年霎时垮了小脸，一脸的苦大仇深，“我飞过来找你啊！”

埋怨的语气，撒娇似的乖。

事已至此，郁楚也不能阻拦黎渊不去，那是对方的工作，而且自己现在还不能给家里制造财富，更不能添乱。

——等赚钱了，黎渊就不用辛苦出差了。

郁楚吸吸鼻子，暼到黎渊唇角居然在笑，他本有些恼，可视线落在那张淡红的薄唇之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半晌，他听到了自己迟疑的嗓音。

郁楚试探道：“你都要走了，可以来个离别吻吗？”

对面寂了许久，郁楚心跳如擂，呼吸急促，就在他以为黎渊要拒绝时，黎渊终于开了口。

那双幽暗的眼眸静静凝视着他，好似要探入他的灵魂。

男人嗓音低哑，比以往更加沉而悦耳。

“我先欠着，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