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齐夏然的房门被敲响。
他艰难起床开门,是丁砚。
昨天晚上他跟丁砚没喝太多,丁晨和江倚梅就回来了,两人只得作罢,约下次再喝。
上楼的时候齐夏然就觉得晕乎,可能很久没喝酒,再加上梅子酒确实醉人,齐夏然洗漱完都来不及掀窗帘看丁砚在干什么时,就睡过去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他眼睛还没睁开,嘴就先说话了。
丁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他还在梦里,就扯着齐夏然下楼去。
齐夏然跟游魂一样飘着下的楼,可丁砚一句:“今天砍树。”让他彻底惊醒。
电锯说不上太沉,但是震动却让齐夏然虎口发麻,他对着那棵桂花树刚对齐就拿不住电锯了。
丁砚无奈接过来,还赶齐夏然去阴凉处。
齐夏然搬了一个小板凳,缩坐在板凳上看丁砚砍树,他手边正好是桂花树的小树苗。
等丁砚把树砍掉,根挖出来后,他屁颠屁颠提着小树苗就过去了。
铁锹锹着土,齐夏然干劲十足觉得自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还给自己配音效。
只听他嘴里念叨:“嘿咻——嘿咻——”
丁砚牵着水管出来时就看见了这逗人一笑的场面,齐夏然把小树苗放进去,再填土,最后拿铁锹拍了拍。
一阵冰凉感从他旁边擦肩而过,齐夏然一缩肩膀,回头看丁砚举着水管在他身后给小树苗浇水。
事情做完后,丁晨端着一盘西瓜出来了,叫齐夏然进屋吃西瓜去。
齐夏然想也不想,顺着丁砚拉他手腕的手也就进去了。
也是这样,他顺势进了丁砚的房间。
房间陈设如当年,齐夏然再熟悉不过了。
丁砚坐在书桌前处理事情,齐夏然没心肝地坐在丁砚床上,手里捧着游戏机玩得不亦乐乎。
丁砚余光一扫,眼里的纵容都溢出来了。
他有洁癖没错,拒绝别人靠近他的床也没错,更何况还是穿外裤,还有也拒绝人使用他的东西。
但这些对齐夏然自动免疫了。
齐夏然高中时期喜欢玩游戏,丁砚攒了钱买了游戏机,每次放学他都跑到丁砚房间来玩。
有时游戏机玩腻了,逼着丁砚跟他一起玩手游。一玩就是一个晚上,一直到江倚梅呼唤他回家,齐夏然才依依不舍离去。
离去了还半夜给丁砚发消息,让丁砚上号。
后来丁砚大学久违登上游戏,发现齐夏然的头像已经灰了,再没亮起过,他以为齐夏然不玩游戏了呢。
结果现在一看,也还是一个网瘾青年嘛,头一埋一天就过去了,再抬起头就又天黑了。
齐夏然满怀负罪感地说:“以后再也不玩游戏了,浪费大好年华。”
丁砚听他一说,心里帮他补了下一句,下次还玩。
两人伸了伸僵硬的筋骨,抻了抻懒腰,下楼做饭去了。
今天依然是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丁晨跟江倚梅才漂流避暑回来,做饭的任务落到了俩竹马手里。
两素两荤还有一个汤。
齐夏然撑得肚子都圆了,他拖了个椅子坐在院子里拍肚子,内心感慨再这么吃下去,腹肌都要没了。
而丁砚洗完碗后也跟他坐在了一起,夜晚温度正往下跌,一个电风扇就足以驱散热气了。
丁砚家院子里种了些花,夜里全是香味儿。
齐夏然时不时站起来消食,仰头看又大又圆的月亮,突然心生一计说:“丁砚,咱们继续喝酒吧!”
丁砚还在用手机处理工作,闻言抬头,“嗯?什么?”
齐·酒蒙子·夏·又菜又爱喝·然指着月亮,“咱们来举杯邀明月吧!正好昨天没喝尽兴。”
丁砚摘下眼镜,揉揉鼻梁骨,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
丁砚从椅子上起来进门去,“我去给你拿酒啊酒鬼。”
齐夏然闻言叉着腰,在院子里抻脖子,他今天一定要大开喝戒,争取把丁砚喝倒。
梅子酒带着自身的酸甜味,入口齐夏然就感觉喉咙微微发热,几杯下去就微醺了。
丁砚看着他一直喝,一直猛灌,又看自己手里基本没有少的酒杯,一想就知齐夏然心里有愁。
只见他喝着喝着,动作慢下来,连眨眼睛的频率都慢了。
“丁砚,你还记得小树多久才能长成大树吗?”
丁砚摇了摇头,“不知道。”
“怎么就死掉了呢?我走之前还好好的。”
可是你一走就走了六年啊。
齐夏然又说:“我是不是离开太久了丁砚?”
“……”
要丁砚怎么说呢?
齐夏然确实离开太久了,他从一个遇见事会掉眼泪的少年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青年,一共过去了六年。
可是又看齐夏然懵懵的,眼里的光都朦胧了,丁砚又说不出口,只能说:“你没有离开很久。”
“可是你长大了……”
丁砚怔愣。
齐夏然抬手捧住丁砚的脸,凑过去用他那双大眼睛仔细观察丁砚,“你长大了好多。”
对比曾经,丁砚更加成熟了,眉眼之间更迷人了。
“我都还没有长大,你怎么就长大了呢……”齐夏然喃喃。
丁砚哭笑不得,“哪里有人长不大的。你也长大了。”
此时头脑不清醒的齐夏然根本没听丁砚的话,自顾自又说起来,他不清醒地摸索着丁砚的身体。
最后胡乱摸到丁砚的手腕,那条手腕上有一条疤。
丁砚眼色一暗想抽回手,这条疤太过丑陋,仿佛是从他体内诞生的蛆虫一样横亘在手腕上,他怕吓着齐夏然。
齐夏然见丁砚抽手,又用力握住,让丁砚抽不出来。
他手指颤颤地抚上那条疤,在丁砚白皙的手腕上浑似一道裂痕,将手臂和手掌分割开。
丁砚只觉那条疤痕经由齐夏然这一抚摸变得烧烫,还伴着一股瘙痒。
齐夏然看着那条疤,突然就哭了,眼泪落在伤口上,疼的丁砚心都碎了。
“疼不疼啊丁砚……”
齐夏然的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似的,不要钱地往下坠。一滴一滴,填满了丁砚心里干涸的池塘。
“不疼。”
丁砚早就不疼了,可他的手却抽搐着。
“你怎么还骗我说是你不小心挂伤的呢。”
原来齐夏然都记得,丁砚当年为了不让齐夏然担心,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结果被齐夏然记到现在。
“你骗我我真的很难过。”
齐夏然越说越伤心。
丁砚蹭过去用纸擦他的眼泪。
“你也骗过我,我们打平了。”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你说出来啊,哼骗子,还骗我说我骗过你!我根本没骗过你。”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开始争论,争论到最后也没个所以然,齐夏然就沉沉睡过去了。
丁砚去看他哭红的眼皮,睫毛因为泪水变成一缕一缕,丁砚心里又酸又软,拿了帕子过来轻柔地给齐夏然擦脸。
齐夏然还在睡梦里挣扎,“丁砚别弄我。”
丁砚终于还是笑了,“不弄你不弄你。”
他睡得不舒服,循着味道就往丁砚怀里钻,“丁砚快点抱抱我,我睡不着。”
无意识的梦呓里也还是丁砚。
丁砚无奈用别扭的姿势抱着他,正逢此刻,丁晨回来了。
她错愕看着庭院里抱在一起的两个孩子,一时不知进还是退,正要开口说话,丁砚就给她指了指熟睡的齐夏然。
丁晨了然点头,蹑手蹑脚走到两人身旁时候,还轻声细语跟丁砚讲话:“睡着啦?”
丁砚回:“喝醉过去了。”
丁晨一听,那怎么能行!她催促着丁砚说:“上去你房间睡呀,在下面睡容易着凉,秋老虎厉害,到时候感冒了又得难受。”
丁砚点头,“我待会儿就弄他上去。”
丁晨见状也撂挑子不管了直接走进房间,也不再出来。
丁砚抱着齐夏然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就把齐夏然抱着回他家了。
上楼梯前江倚梅还出来看了眼,看着熟睡的齐夏然忍不住骂道:
“小祖宗,喝醉了还让人抱回来,下次绝对不给你喝酒了!”
她又朝丁砚说:“麻烦你了啊小砚。”
丁砚稳步将齐夏然抱上楼,再稳稳地把他放到床上,任劳任怨给他换衣服,期间齐夏然还躲着不愿意,发酒疯一样对着丁砚又打又踹。
好不容易换好衣服,丁砚就出了一身汗,把齐夏然塞进被窝里后,他坐在椅子上看齐夏然。
描摹他的样子,记住他的样子。
那些万般爱恨都化作此时的静谧全一笔勾销了。
丁砚的心化成一滩水,凑过去偷亲齐夏然。
虽然真的很不甘心,但是如果齐夏然说现在的关系就挺好,丁砚就不会再上前一步。
他掖了掖齐夏然的被角。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