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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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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间,马车已至大理寺门前。三人下了车,直奔审讯室而去。

白芷兰一进屋,便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那黑衣人被铁链锁在刑架上,显然已受过严刑拷打。

卢霖杉与刘少卿早已在室中,见白芷兰与周行进来,便道:“此人依旧咬定所有案子皆为他一人所为。””

白芷兰见那黑衣人浑身皮开肉绽,眉头不由紧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啐了一口,道:“说了八百遍了,老子叫余大!”

“哦。”白芷兰若有所思道:“那我们在桐叶巷抓到的那名女子,就该称呼她为……余夫人咯?”

桐叶巷正是当时他们发现的黑衣人的住处。

余大顿时变了神色,但很快又故意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老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芷兰缓缓道:“案牍记载,平州曾有一对雌雄大盗,犯下数起入室盗宝之案,但不嗜杀。男子轻功卓绝,擅以左手飞镖短刃,女子善于易容仿声。

“二人在去年一次行窃时被官兵擒获,已然落网,却在押解京城途中,男子杀害一名官兵,得以逃脱。

“那女子则被关押于大理寺狱中,狱典档案上记载,数月前她因急病出狱诊治,终因不治而亡。如今看来,是被指使你们的人救走了吧?”

余大不发一言,但看向白芷兰的目光却寒冷彻骨。

她接着道:“幕后之人救出了她,却不许你们夫妻相聚,反以妻子之命要挟你替他卖命。我们故布疑阵,放出你受伤未死、仍在逃的消息。余夫人闻之心急,遂冒险潜入桐叶巷寻你,却被我们擒获。

“原本她受尽酷刑,誓死不言。可当我们告知她你越狱在逃,全城搜捕,她便立刻认罪。这分明是想替你顶罪,好叫我们停止追查呢。”

白芷兰轻笑,感慨道:“真是夫妻情深,教人艳羡。”

她注视着余大,只见他双目如刀,阴鸷冷厉,仿佛欲将她生吞活剥。

错开视线,白芷兰从怀中取出一盒胭脂,正要打开,却忽然失手坠地,胭脂盒顿时碎成两半,“哎呀,失手打碎了余夫人的证物,这可如何是好?”

卢霖杉上前拾起胭脂盒,淡然道:“无碍,反正她已认罪,少一件证物无伤大雅。她若只盗宝,罪不至死;然她认下杀人罪名,且是三条人命,便只得凌迟处之。据闻,凌迟之刑是在人还活着时,将其身上的肉一片片剐下……”

“她未杀人!人都是我杀的!皆是我所为!”余大骤然挣扎,厉声吼道。

白芷兰与卢霖杉对视一眼,正欲再试探他,忽听周行高声喝道:“如此说来,你便承认自己就是那平州的雌雄大盗了!”

白芷兰:“……”

卢霖杉:“……”

余大顿时反应过来:“你们这是在诈我呢?!”

“周、行!能不能闭嘴?”卢霖杉气得牙痒痒。

白芷兰定了定神,平静道:“诈你又如何?我们确尚未完全确认你是否就是那雌雄大盗,若你不认,也罢。你数次刺杀百姓,虽未得逞,亦足以判流刑。但那女子既已认下杀人罪,凌迟之刑怕是难逃了!”

余大目眦欲裂:“人是我杀的!我也认罪了,为何不判我死刑?!”

卢霖杉冷笑道:“我们为何要遂你心愿?如今你夫妻二人皆已落网,旁人手中再无你的把柄。若你老实配合,将那幕后之人供出,或可为你妻子留一线生机,只判个盗窃之罪。”

余大沉默良久,终冷声道:“无人指使,皆是我贪财才杀了人!一切皆是我一人所为,要杀便杀我好了!”

二人又连番激了他几次,他却依然坚称无人指使。

卢霖杉耐心用尽,再命人来行刑。

一鞭子抽下去,犯人还未呼痛,白芷兰先被吓得一哆嗦,急忙跑出审讯室。刘少卿亦随之而出,直呼年纪大了,见不得此等血腥。

白芷兰暗自困惑:此人明明已承认自己是雌雄大盗之一,且如我与卢霖杉所料,因其妻为人所挟,才甘冒险犯案,甚至故意落网认罪。可如今,他已信我们抓住其妻,却仍不肯供出幕后之人,究竟为何?

难道,除了妻子,他还有其他把柄在那人手中?

此时,刘少卿忽然连声咳嗽,白芷兰闻声回神,关切道:“今日天凉,刘大人须得保重身体,莫要染了风寒。”

刘少卿摆手道:“老夫倒是无妨。只是小女近日体弱,又为准备后日的秋日宴,日夜练她那琴,不肯歇息,老夫实在忧心。”

白芷兰问道:“上月我为刘妹妹开的调养方子,她服用得如何?若不嫌麻烦,我近日再去探望一二可好?”

刘少卿闻言,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道:“她说你那药效颇佳。小女一向不爱出门,更不愿见医问诊,若你能亲往一看,老夫自是放心许多。”

二人寒暄几句,卢霖杉与周行自审讯室走出,白芷兰一望他们神情,便知:毫无进展。

周行挠头道:“此人再难问出什么,已将他重新关押。要不咱们去审审那女子?”

白芷兰与卢霖杉对视,皆叹一口气,她骂道:“周行,你倒真是个榆木脑袋!”

二人向他解释一番,周行才恍然大悟:“好啊,原来你们是空手套白狼,纯靠瞎编套话啊!”

随后,几人一同去与大理寺卿王大人商议。王大人当即调遣人手,布下天罗地网,务必搜寻出那被挟持的‘余夫人’。

几位素不参此案的大理寺官员亦纷纷请命协助,唯有秦寺丞婉辞道:“在下尚有一桩案子未了,实在分身乏术,抱歉。”

他所提之案,乃是金钗失窃一事。原不需大理寺经办,然因那金钗系长公主之物,且为先皇御赐,遂成大理寺亲审之案。现已抓获数名嫌疑,需一一审讯。

白芷兰一见秦寺丞,觉他较昨日又显憔悴不少。

周行叹道:“听闻齐三小姐与秦寺丞的婚期原定霜降,算来不过月余。如今未婚妻骤然殒命,且是一尸两命,他心中悲痛,尚能坚持办案,实在可敬!若是我,断然无心情公干,恐怕都想出家当和尚了!”

“一尸……两命?”白芷兰喃喃道。

“对啊,齐小姐有孕,这不是你昨天说的吗?”周行压低声音道:“这孩子应当是秦寺丞的吧?总不能是旁人的吧?”

白芷兰双眸一亮,忽然道:“我明白了!”

周行一愣:“你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了?”

白芷兰挑眉一笑:“不,我知道余大的把柄是什么了。”

话音刚落,却听狱卒慌忙来报:

“不好了,犯人余大在牢中服毒自尽了!”

“什么?!”

只见周行拍案而起,白芷兰眉头紧蹙:“快带我去牢房,或许还能救。”

陆官差此时刚从外头公干回来,得知此事,就跟着几位大人匆匆赶至监牢。

只见余大蜷缩于地,口角已溢出黑血,双目翻白,气息奄奄。

“这还能救吗?”周行急切问道。

“试试。”

白芷兰要来几碗清水,徐徐灌入余大的口中,继而抽出银针,迅疾刺向他几处穴位。

余大浑身一个哆嗦,忽地吐出大量黑血与秽物。

白芷兰从药箱中取出一个黑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入他口中。

施救完,白芷兰抹去额头的汗水,指着昏迷过去的余大道:

“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且看能不能熬过今晚吧。”

离开监牢,一行人回到议事堂。

周行刚开口问白芷兰:“你方才所说的余大的把柄究竟是什么?”

陆官差也深感好奇,正要附耳一听,却见她径直走向狱丞,问道:

“大人,适才可有人去牢房探视余大?”

典狱摇头:“余大被押回牢房后,便立刻咬破后槽牙上的毒囊,短短片刻间,自然未曾有人前去探望。”

白芷兰眉头微蹙,转而望向卢霖杉与周行,问道:“你们在审讯时,最后问了他什么?”

周行挠着下巴似在回忆道:“不过是些威逼利诱之言,‘如若不招,便连你的妻子一并处置了’,这类的话。”

“只提了他夫人?没有没提他的孩子?”

周行张大嘴巴,惊讶道:“他竟有孩子?”

“这不是你提醒我的吗?”白芷兰定定看着他。

周行一脸茫然,张口欲言,却听白芷兰冷声质问:“周大人,八月初五和初六的晚上,你身在何处?”

陆官差稍一计算,心下了然:她指的是齐小姐和柳娘子遇害那两晚。

周行一愣,“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周大人,请如实回答。”

周行沉下脸,答道:“八月初五那晚,齐家夫人寿辰,我代家母赴齐府祝贺。至于初六夜晚……”

眼看着议事堂内还有不少官员,门也大敞着,来来往往的人不胜枚举,他欲言又止。

左顾右盼,待附近没有其他外人时,他才支支吾吾地,压低声音道:“初六晚上我在妙音坊喝酒之事,你不是早已知晓了吗”

陆官差闻言大惊:“周大人,你竟然……!”

“嘘!别嚷嚷!”

本朝律法规定,官员不得进入酒肆食馆吃喝,周行连忙拦住陆官差,让他莫要多嘴。

周行又道:“初五晚上的事我也同你们说过的,难道你忘了?正是因为齐小姐遇害那夜我正好在齐家,卢兄才找我协助查案。然而当时我喝太多了,未曾注意有无可疑人物。”

白芷兰目光锐利,追问道:“你与齐小姐可相熟?那日可有接触?”

却见周行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眼神闪躲,慌张答道:“不熟不熟。那日似乎打过照面,但我醉得厉害,记不太清。”

“可我听说,齐小姐曾是你奶兄弟的未婚妻?”白芷兰悠悠说。

卢霖杉闻言,点头道:

“确有此事。吴校尉是周兄奶娘之子,与周兄情同手足,曾与齐小姐订婚。然吴校尉参军多年未有功绩,齐家便退了婚。后来榜下捉婿,才与新科进士秦寺丞订了婚。”

“原来是这样啊,那一切就说得通了。”白芷兰若有所思道。

此时,门外往来的官员听闻堂内争论,不由驻足探听,渐有围观者聚拢,人数渐多,络绎不绝。

陆官差察觉气氛异样,见周行神情尴尬,额上冷汗涔涔,正欲提议移至隐秘之处再议,便听周行急声道:

“你们究竟想说什么?”

白芷兰施施然落座,倒了两杯热茶,慢条斯理地啜饮一口,方才缓缓开口:

“齐小姐房中有两个用过的茶杯,更夫还见你从齐府后门出来。你却说只是‘打个照面’?”

周行张口欲辩,却被白芷兰冷声打断:“初六晚间,饮酒前,黄昏时分,其余人未至,你却提前去了柳娘子房中,并与她发生争执。这些皆有老鸨和丫鬟作证,你可认否?”

卢霖杉亦冷冷补充道:“那晚酒过三巡,你借故胃中不适,离席良久方归。我与赵兄皆有记忆。”

陆官差心中一震,难道他们竟觉得凶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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