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怀疑我是凶手?!”周行后退一步,面色苍白,嘴唇颤抖,似是不敢相信。
他红着眼吼道:“卢霖杉,我们兄弟一场!你竟然不相信我?!”
“我相信证据。”卢霖杉神色冷峻,不咸不淡道:
“我们在柳小姐的茶杯里发现了迷药,又从老鸨那里搜到柳小姐私藏的银票,经查账目,存钱人署名竟是你。周行,我记得你已有婚约吧?”
“我……”
周行一开口,就被白芷兰高声打断:
“你因兄弟被抛弃,想为他报仇,故而杀了齐小姐。又因柳娘子非要跟了你,令你为难,你又杀了柳娘子!是也不是?”
众人乍一听闻此事,简直炸开了锅,当下议论纷纷。
陆官差亦是惊讶不已:此案竟还有这般隐情!
可周大人虽脾气直,几日相处下来,却也不像那般大奸大恶之人,竟会因此去杀人吗?
“我没有!”
周行焦急辩解:“我、我……唉,好吧,我确实去找过她们,可我与柳娘子是清白的,我更没有杀人啊!”
“你敢还狡……”白芷兰话未说完,却听刘少卿轻咳两声,道:
“贤侄女,你如今虽为陛下钦定调查此案的司直,却也不可妄言。这周行,毕竟是魏太妃的外甥孙。”
陆官差也上前一步,低声劝道:“白小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不如先听听周大人如何说吧?”
周行感激看向刘少卿与陆官差,又狠狠瞪向咄咄逼人的白芷兰与卢霖杉,高声申辩:
“我告诉你们,我没有杀人!
“初五那晚我是真喝多了,迷迷糊糊中,我似乎是冲动了,出府后又回去找了齐小姐,骂了她几句,问她为何抛弃我兄弟,然后我……应当就走了。我还觉得奇怪呢,她那院子都没锁门,也没人拦着我,我还以为我在做梦……我可没杀她!
“至于柳娘子,我是去找她买琴谱的。我想买她的琴谱这事,卢兄他们都知道。但我几次相求,她也不愿卖与我,我才和她吵了起来。
“我确实在她茶杯中下了些助眠的药粉,本想趁她睡着,晚点去偷琴谱的……谁知我再去时,她已死了,琴谱亦不知所踪!”
卢霖杉皱眉,“既如此,你当时发现柳娘子尸体,为何不报?”
见围观者愈发增多,周行脸色涨红,终于咬牙说道:
“我、我心虚啊!看来看去,好像是我嫌疑最大!你们验尸后断定,勒死她的琴弦是被利刃割断的,而我那日正好随身带刀,若将我去过她房里一事说出,岂非我嫌疑更重?
“我听闻柳娘子性情孤傲,常与人不睦,得罪了不少人,本以为她是被那些与她有隙之人所害,万万没料到,竟与齐小姐之死有所关联!我更未曾想到,后续竟会有凶案接连发生。
“后来大家又认定是邪教作祟,我以为凶手的身份有了着落,便更不愿跳出来自找麻烦,还想着帮你们缉凶,以求将功赎罪呢!”
听完周行这一番辩词,陆官差微微颔首,觉得他的说法确实有些道理。
过往查案中,也遇到过不少知情不报之人,例如妙音坊的老鸨,同样未曾第一时间报案。但知情不报,终究不能直接定为凶手。
刘少卿轻轻点头,似乎也被周行的话打动了,然而白芷兰却喝道:“别听他狡辩!”
周行一脸错愕,“我承认我之前隐瞒不报确有过失,但你二人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我们好歹也朋友一场……”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做出恍然的表情:
“好啊白芷兰,你公报私仇是不是?就因为我之前对你那个宝贝阿沅动了手、开了几个玩笑,你如今就要报复我?给我安个杀人犯的罪名!”
白芷兰端茶杯的手一顿,沉声道:“周大人误会了,我是就事论事。”
“我告诉你,我没杀人!我还有人证!”
周行指着卢霖杉道:“第三起案件的汪姑娘遇害时,我一直与卢兄一直呆在一起,毫无杀人机会!”
却听白芷兰道:“可经我验尸所得,杀害汪姑娘之人,与杀害前两名死者的人并不是同一人。”
她抿了口茶,正色道:“第一案中,勒痕有交错几道,凶手要么是下手犹豫,没有使尽全力将齐小姐一击致命,要么,就是力气不够,所以勒了许久,才致使她身亡。
“第二案中,柳娘子服了昏睡药物,身体无力抵抗,挣扎痕迹不大,勒痕却也有交错,且并不深,痕迹与前一案较为相似。
“而第三案,则截然不同……”
白芷兰的脸色沉了下去,愤愤道:
“汪姑娘的颈上不仅留有麻绳勒痕,面部更显现出紫青的掌印。她先是被凶手一掌扼住面部,无法呼喊求救,随即被麻绳迅速勒杀。
“勒痕利落而深重,仅一下便几乎折断她的脖颈,足见凶手下手之果决、力气之惊人。显然,杀她之人比前两起案件的凶手更加残忍冷酷,似乎已习惯于夺人性命,对杀人毫无半点犹豫。
“我在汪姑娘指甲缝里发现了皮肤碎屑,应当是她在被扼住脸时挣扎,挠伤了凶手。我们又在余大的手背上找到了抓痕,而她脖颈上的掌印与余大的手掌大小也极为吻合。
“余大轻功高超,行凶时从窗户破入,而你亲自犯下的前两起案件,都是从正门进入。因此,第三起案件分明是你雇凶杀人。你是幕后主使,而余大则是实际动手的凶手。”
这番话下来,围观之人连连点头称是,一旁的官差们皆一脸戒备,紧盯着周行。
陆官差也觉得确实有理有据,人证物证俱在,杀齐小姐与柳娘子的动机也十分充足,只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周行此时已脸色铁青,颤声道:
“若你非说这三人之死并非五行邪教余孽所为,而是我所为……好,就算我确实有理由谋害齐小姐和柳娘子,可我与汪姑娘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她?这根本说不通!”
“难道、难道周大人竟是五行邪教的余孽?!”陆官差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只见周行逆光而立,面上神情晦暗不明。
而白芷兰端坐在议事厅一侧,手中捧着一只空茶杯。午后阳光斜照,映在她脸上,然而她的眼神却冷如寒霜:
“他杀汪姑娘的原因,乃是……没有原因。”
陆官差不明所以,正欲发问,却见她轻轻踢了踢椅边一片白色碎片,道:
“地上这块,是有人失手打碎茶杯后遗落的碎片,未曾打扫干净。白瓷片落在这漆黑地面上,格外显眼,我一眼便能看见。然而……”
她忽然将手中茶杯猛然掷地,瓷片应声而裂,碎得满地都是,吓得陆官差倒退一步。
白芷兰垂眸,神情冷峻如冰:“若满地皆是碎片,谁还能一眼瞧见那片最初的瓷片呢?”
说罢,她起身,走至周行对面,目光如剑,直视他道:
“你杀汪姑娘和后两位姑娘,如同打碎这茶杯,并非你与她们有什么仇怨,而是为了掩盖前两起精心策划的罪行,欲将此案伪装成五行教余孽的连环杀人案,以遮掩你真正的目的——对齐小姐和柳娘子进行报复!
“而你之所以能促成这所谓的‘五行’之说,挑选出五名符合五行属性的女子,正因你常年出入酒肆饭馆,与这些商贾人家的女儿十分相熟。譬如那耿小娘子与封小娘子,她们皆为商贾之女。”
此言一出,四周的官员们皆为之震惊,陆官差心中一阵寒意:为了掩饰两起谋杀,竟不惜再谋划另三起杀人,实在骇人听闻,简直视人命如草芥!
“可我没有……”周行沉默良久,终只吐出一句无力的辩白,眼神慌乱,望向卢霖杉,满是求救之色:
“卢兄,我们多年交情,你还不知我是什么人吗?这白芷兰公报私仇,故意诬陷于我,你倒是替我解释一二啊!”
不料卢霖杉冷声道:“周行,方才审问之时,你故意提醒余大我们并未确认他身份,又数次威胁于他,致使他最终服毒自尽,此事你又作何解释?”
“这……这……”周行面如土色,勉强开口:“我真没有,我没想那么多!”
“无妨。”卢霖杉冷笑一声,道:“等余大醒来,我自会撬开他的嘴,让他亲自指认你这个幕后黑手。”
刘少卿眸中寒意乍现,果断挥手,下令道:“来人,将周行拿下,暂且收押!”
几名官差闻令而动,周行双目圆瞪,惊恐后退,急声喊道:“我真的没有杀人!你们听我解释!”
眼见官差步步逼近,周行一咬牙,忽地抽出腰间佩刀,目光狠厉,厉声道:
“都别过来!小心老子跟你们拼了!”
陆官差连忙护着几位文官后退,同时拔出佩刀,摆出防御姿势。
只听他身后的文官低声议论:
“竟真是周行!我原本只当他是个纨绔,没想到他竟敢杀人,还公然持刀拒捕!如今就算是魏太妃来了,也保不住他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卢霖杉上前一步,背对众人,指着周行的鼻尖,厉声喝道:
“周行,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莫要执迷不悟,更别妄想逃之夭夭!”
陆官差紧盯着局势变化,只见卢霖杉逆光而立,身姿挺拔,而周行的双眼却满含怨怼与绝望。
忽然,周行猛地一推卢霖杉,转身如箭般窜出,怒吼一声:
“你们都针对老子,老子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