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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像我一样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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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月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进屋里,笼了一道斑驳的人影罩在他的面前。

竹月睁开沉沉的眼皮,明显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这两日他实在是太累了,再加上高烧还没完全退去,昨天的他坐在椅子上想着一些事情,自己都没料到片刻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右臂如今还不能用力,他只能举起左手揉揉眼睛,然后抬头看清了面前站着的那个人。

“醒了。”明澈以一张好整以暇的面孔看着竹月,随手一丢,就将一件干净的衣袍扔到了竹月怀中。“刚刚辰公子来过,说你从今日起就是扬雪阁的铜卫了,那也就意味着,你从现在开始就得出任务。”

竹月愣了一下,懵懵懂懂的看着明澈眨眨眼后,接着又低头去看怀里那件白的吓人的衣服,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是什么任务?我需要做什么?”

因为房间干燥寒冷的缘故,他的嗓音有些暗哑,听起来很是沉闷。

明澈偏过头并不看他,闻声冷冷淡淡的回了句:“很快你就知道了。”

“那这个任务是我一个人去做吗?”

“不是。”

“你会去,对吗?”

明澈吸了口气,显然被他问得有些烦躁,板着脸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那如果我做不好,你会生气吗?”

见竹月似乎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明澈再没了好脾气,皱起眉来,凶巴巴地伸手抓住竹月破烂的衣领,把人从椅子上拎了起来:“你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去把你自己洗干净!”

竹月就这样维持着被明澈拎起的姿势,半点都没动弹。清晨的阳光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照的格外清亮,明澈看着这双眼,突然莫名感受到一丝心乱。

太像了,为什么这个孩子总会让他想起那个人来?难道……是因为他太想念那人了吗?

明澈直视竹月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不自在,于是他急忙松开他,把手背到了身后,轻咳一声,面上冷冷嫌弃道:“你瞅瞅你,身上还有能看的地方吗?赶紧去洗洗。”

竹月低头看看自己,确实浑身上下脏的不成样子。他乖巧的点点头,抱着衣服就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就被明澈叫住了:“你知道去哪洗吗?”

听到这话,竹月顿住脚步,然后转回身来冲着明澈眨眨眼睛,一脸痴愣。

明澈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看着竹月,只觉得满腔怒火想发泄却发泄不出来。只能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告诉他:“出门往南走,那边的山后有一处冷泉。”

“知道了先生。”竹月小声答道,转身走了出去。

明澈随即松口气,略显疲惫的他忍不住抬起手来按住了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就在这时,刚出去不足半刻的竹月竟又折返了回来。

竹月走路的声音很轻,明澈再次看到他时被吓了一跳,说话的声音立刻抬高了许多:“你怎么又回来了?”

“先……先生……”竹月小声叫他,抿着嘴唇,眼神无辜,“我不知道哪是南。”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让明澈的嘴角抽了抽,垂在身侧的手指也随之攥紧。

竹月见此,以为明澈下一刻就要把拳头打他身上了,却不想接下来后者竟松开了收紧的拳,抬手的功夫顺势拎住他的衣领,然后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拽着他出了门。

竹月被明澈拽的走三步晃两步,等到了山后边时,他感觉自己的头都被晃大了,不由得在心里暗暗骂起来。

这时,明澈突然停下脚步,抓着他的那只手用力往前一扯,就把他扔进了前方的水里。

“扑通”一声,平静的水面被竹月砸出层层涟漪。

因为是冷泉,再加上毫无防备,立刻冻的竹月一阵战栗,下意识张嘴呼吸的刹那就喝下一大口冷水,不禁被水呛的咳嗽了好几声才缓和下来。紧接着满腔怒火骤然生出,竹月一时没压住对明澈说话的语气瞬间重了些:“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会不会游泳,这样直接把我扔下来,你不怕我淹死吗?!”

明澈像是没料到竹月敢对他发脾气,他一愣,脸上的神情反而舒缓了下来,一双如鹰目般灼人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落在少年的身上,像是要把他看出个洞来,渐渐的,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竹月被这个笑吓得一怔,当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装出乖巧顺从的模样改正道:“我真傻,有先生在,我怎么会淹死呢。”

说完,他朝着明澈嘿嘿笑了一声,随后便把头深深低下,不再说话。

大雨后的阳光温暖明媚,山里的雾气早就被驱散了,四周连绵的山峰争相沐在一片金黄色的光芒里,唯有这清凉冷冽的泉水依旧被一层淡淡的水汽薄雾萦绕着。

竹月就这样将自己掩藏在这层轻纱般的氤氲水汽中,只露出两只眼睛偷偷去打量岸边的明澈,见后者仍是嘴角含笑的盯着他,俨然一副对他越来越感兴趣的样子,不禁让竹月的眉宇间顿时添了一道化不开的愁绪。

接下来好长时间,他都抿着嘴唇不说话,而明澈也同样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变得僵滞起来。

大概过了好久,竹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先生若是有事在身就先回去,不用等我的。”

明澈闻声,嘴角的浅笑反而深了几分,他不慌不忙的将后背斜倚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一副放松的姿态去看竹月,淡淡说道:“无妨,既然来了,我就等等你。”

听到这话,竹月咬着牙齿冲他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这时,明澈突然抬手指了指竹月的右臂:“你那条胳膊是不是不能用力啊,要不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吧。”

他明显换了个柔和的语气来掩藏自己的虚情假意,叫竹月听得有些头皮发麻,他赶紧拒绝:“不用了先生。”

然而明澈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

竹月见他如此,顿时神色一惊,再次开口:“真的不用了先生,我这伤怕是不能长时间接触水,我穿着衣服简单洗洗就行了。”

他话音未落,明澈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口中的话难辨真假。

“你放心,我在这湖底种了十几种珍贵药草,对你的伤只有益没有害。”

说话间,他伸出手,作势去解竹月的衣服。竹月急忙抬起那条完好的手臂挡住,出手之快叫有心人一瞧便知他是习武之人,而竹月刚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动作一出,他转而不动声色的将手掌往下一翻,顺势握住了明澈的手。

男人脸色微微一变,不觉愣住。

竹月也就趁着他愣神的功夫,赶紧松开那只冰冷的手,随后装作窘迫的样子把身体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嘴里喃喃道:“我这人脸皮薄,实在不好意思在先生面前脱衣服,我还是不脱了。”

听到这些话,明澈立时缓过神来,他一把抓住竹月衣领,将人重新拽到自己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怎么?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逃不过,竹月犹豫片刻后,咬咬牙只好自己把衣衫半褪,慢慢露出了挺秀的身材。

清浅的阳光下,明澈看到眼前宽肩窄腰的少年,只觉得他的肤色很白,五官透着一股清朗的美,流畅修长的颈线又带了几分优雅,远远一看似乎有一点女气,可近看他的眼睛却净澈而又英气,装满了少年人才有的聪慧洒脱,又带着一丝久经风霜的萧瑟清苦。

这样看着看着,眼前竟恍然间又浮现出了那人的影子。

而此刻,竹月见明澈的眼睛紧紧黏在他的身上,一副真真切切要吃了他的模样,不禁露出有些慌乱的神情,下意识逐渐将身子往水下沉去,直到脑袋以下全部躲进水中才勉强压下心中的不自在。

见他如此,明澈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现实,他又盯着竹月看了一会儿,才渐渐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一时间急忙移开视线,略显尴尬的眨了两下眼睛。等到彻底冷静下来后,他眉心微蹙,看着竹月问:“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伤?”

竹月的眼里迅速闪过一道波澜,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满身的伤疤,低头时才猛地想起忘记让阿意帮他掩盖身上的疤痕了。这是国破家亡后,那群卑鄙而又残忍的齐国将士给他留下的烙印,是屈辱却又让他拼死活下来的烙印。而此时此刻,这一道道狰狞的痕迹,密密麻麻的遍布他的全身,叫人看得不寒而栗。

“这伤……”他一时没编好说辞,张口有些结巴,“是……是在死亡谷留下的。”他稍稍停顿,想了想继续说,“我这人笨手笨脚的总是什么也做不好,自然要比其他人多吃点苦头。”

明澈听着他的话,眼神忽然冷了下来。

“我听说掌管死亡谷的督工都是用鞭子来惩罚犯错的工奴,即便是要处死对方也只可用身上的佩刀,可你这些伤,刀枪剑戟全都全了,甚至……”明澈突然往前,伸手摸向竹月肩膀上一处格外引人注目的疤痕,声线渐渐沉了下去,“还有咬伤?”

男人的指尖冰凉,竹月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你别告诉我,这些伤都是被死亡谷的督工打的。”

明澈的目光太过凌厉,仿佛事事都能被他看穿,竹月只得低着头,努力避开:“先生有所不知,我去死亡谷干活前四处漂泊,经常会遇到流寇土匪,这些伤有好多就是那时候被他们伤的。”

“是吗?”明澈用探究的目光盯着竹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肃。刚刚竹月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但他也不打算戳破,只是沉默片刻,突然轻笑一声说:“我还以为你曾经做过像我一样的刺客呢。”

听到这句话,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竹月的脸上竟闪过几分端倪。

“刺客?”他瞪大眼睛看向明澈,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我可不敢做这个。”

明澈冷淡的嗓音里透露着慧黠的笑,他指着竹月道:“不管你敢不敢,你如今就得做这个。”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那池冷泉,然后径直往回走。待走了两步后,他头也不回的说:“如果记不住回去的路就赶快跟上,丢了我可不会找你。”

话音未落,身后的竹月忽然愣住,他看着明澈的背影,心里忍不住颤了一下,意识仿佛回到了两年前,有人边跑边喊:“快跟上,丢了我可不找你!”

但即便他真的丢了,那人还是会没日没夜的寻到他。

不过现在,他眼前的人是明澈,不是那个人。

沉默了一会儿后,竹月收敛思绪,急忙开口应了声,接着匆匆披上那身白的吓人的衣服,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去追明澈。

等到两人回到木屋后,刚来到门口,他们就看到满满一桌子的菜肴。

竹月不知道是何人何时给准备好的,但长时间的辟谷,再加上沐浴后身上有些冷,他此刻确实需要吃点东西暖和一下。只是没想到他一只脚还没能踏过门槛,站在他身后的明澈就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这男人什么时候多了个爱抓别人衣领的坏习惯!

竹月强忍着怒火皱了皱眉,耳边听到明澈不冷不热的说:“昨晚让你进屋是以防你死了,但并不代表你今天还能进去。”

竹月听得咬咬牙,却不得不好声好气的问:“先生的意思……还是除了这房子,外面其他地方都是我的?”

“不!”明澈想起昨天被竹月砍死的那两棵海棠树就后悔莫及,这一次他万万不能说错话了。于是,他上前半步,凑近竹月耳侧一字一句的警告他:“从今日起,除了后面那间柴房,其他的任何东西你都不准碰,听明白了吗?”

竹月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握紧成拳,面上仍装得乖巧可怜,他委屈低声:“明白了。”

明澈看他一眼,似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松开抓着衣领的手,进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馒头扔给了竹月。

“快点吃,吃完有事需要你做。”

“哦。”竹月垂着头回应,他看看手里干巴巴的馒头,又抬眼瞅瞅屋里的美味佳肴,突然一下子想起了那个把香喷喷的鸡腿送到他嘴边的十七来。

这个少年虽然心思不诚,甚至如阿意所言,他对“竹月”心怀杀意,但只要是个人都要比明澈好百倍。

他越想越气,拿着馒头转身就要走。这时明澈突然又喊住了他。

竹月停住步子,诧异的回头,见端坐在桌前的明澈端起了一盘烤的色泽红亮的熏鸡。

“我不吃这么油的东西,拿走。”

“啊?”竹月闻声难免一愣。

明澈立时皱起眉头:“我说拿走。”

竹月再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紧接过那道菜,快速朝着后面的柴房跑去。

等他离开没多时,少辰就从不远处的一棵海棠树后走了出来。

他慢慢来到明澈身边,躬身行了一礼,嘴角时常挂着的那抹弧度在看到自己精心准备的另外一副碗筷时沉了几分。他的手藏在袖口里微微一颤后,上前一步给明澈斟了一杯热茶。

其实明澈早就看到了多出的那副碗筷,他面无表情,片刻,突然伸掌猛拍了一下桌面。“咣当”一声,那杯茶水被震碎在地,而少辰也随之跪了下去。

明澈冷声:“辰公子挺有心啊。”

少辰垂着头,声调极低:“我……待会去刑房自领三十鞭。”

他这样说,明澈并没有应声。等过了好久,他才开口问道:“那妖抓到了吗?”

少辰点头:“已经抓到了,是一只金尾鱼妖,而且这妖曾被蛊疆国王室蓄养,后来蛊疆灭国,陛下不愿与妖类结怨,便将生活在那里的妖都安置在了南岭一带,并且不许他们踏入人族的领域,可是就在一年前这鱼妖却离开那里来到大齐,妄图利用风护法的野心,让其帮他在大齐的土地上养蛊害人,以此为死去的蛊疆王室报仇。”他说完,稍稍一顿,抬头去问,“主人打算如何处置这妖?”

明澈思索片刻,眉头深皱,语气越发沉冷:“十六年前,蛊疆国被我大齐所灭,蛊疆境内的所有人都被天子下令尽数屠杀,而天子却为了维持与妖类相安和睦的现状,没有伤害那里的任何一只妖,这些年来,我们大齐的百姓也从未与妖类有丝毫过节,可如今,这只妖不仅来到大齐的土地上使唤我扬雪阁的人,还妄图以蛊惑世,无视我大齐律法,此行此举,当诛。”

听到这些话,少辰敛眸抿了抿嘴唇,一时间突然犹豫起来。

明澈注意到他的反常,问道:“怎么?那妖知道自己会死,让你带话给我?”

少辰微微张口:“是。”他再次迟疑片刻,才缓缓道,“那妖说,若是您要杀他,需要您亲自动手,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您将永远见不到您想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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