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月听到阿意挖苦他,忍不住恼怒地皱起眉来,接着有些不耐烦的对这只猫说道:“你告诉我怎么做,我自己来。”
他在心里说完这句话,就听到那老板娘笑吟吟地开口:“帮你寻人,这个简单,只是……”她故意放慢语速,娇声问,“我告诉你了有什么好处吗?”
竹月缓缓抬起头来,俊朗的眉眼被五颜六色的烛光照的闪闪发亮。他暂且沉默着,听阿意游刃有余的教他如何答复:你就说你略通一些占卜道术,一会儿寻着人就去她房间给她摸骨算命。
阿意这话教的胸有成竹,竹月听后立时扬起了嘴角,对那老板娘一改方才的冷漠,轻声说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耐心。”
他的话音未落,老板娘的脸色霎时骤变。下一秒,她猛然间战栗一下,突觉腹部被冰冷尖利的刀尖死死抵住,仿佛仅仅向前半点这刀尖就能刺穿她的皮肉,吓得她顿时僵硬了身子。
阿意见气氛不多,迟疑片刻凝神看去,才知酒桌下方多了一根晶莹剔透的寒冰丝,一端连着竹月莹白的指尖,一端直刺女人腹部。
果然……阿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竹月永远不会听他的话。而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安安静静地做起了旁观者。
虽然他看不到竹月的脸,但也知道此时的他肯定面带浅浅的微笑,闲聊似的神色平静地看着对面的女人,然后接下来,他听到竹月直截了当地问了句:“陈翌每日都会来这吗?”
老板娘脸色略显苍白,整个人惊魂未定,等到缓和了一会儿后才点点头,说出口的声音有些颤抖:“是,陈小公子每日酉时过后都会来我的酒楼喝一两杯酒。”
“那他今日怎么没来?”
老板娘微微想了想,思索着道:“可能是因为陈家这几天要准备祭祖安魂一事,饮酒属大忌,所以陈小公子就不来了。”
“祭祖安魂?”竹月对这话感到蹊跷,以为女人在编谎话骗他,不由得质问道,“如今丽月初至,清明不到祭什么祖安什么魂?”
老板娘赶紧解释:“我没骗你,你可以去问问,麓城的人都知道陈家要祭祖安魂,前两日连安魂的琴师都请去了……”她目光一敛,似是想到了什么,明艳的红唇重新弯了起来,只是笑容中掺杂了一些淡淡的忧伤。“那琴师中有一个人看着年纪比陈小公子还小,眼睛又大又亮,和两颗黑玛瑙一样,像极了我死去的孩儿。”
琴,大眼睛。竹月沉思片刻。难道是那个叫十七的少年?明澈说扬雪阁安排了任务要杀陈轩,莫非任务给了这个少年?
这样一想,竹月皱了眉:如此重要的任务如果真交给了这个人,那要么是此人智谋出众,短短几日就已经出类拔萃、能堪重任,要么就是刺杀陈轩根本就不重要,东宫安排扬雪阁做的事是另外一件。
前者可能性很小,那只能是后者,而这个少年无非就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结局必死无疑。
至于他自己……不知又在这盘棋局当中扮演什么角色。
想到这,竹月暗自冷笑一声,然后继续问老板娘:“你说陈家祭祖安魂,可有原因?”
老板娘秀眉轻皱,犹豫过后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回复他两个字:“闹鬼。”
听到这两个字,竹月顿时觉得陈家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思索着追问道:“为何会闹鬼?”
他话音落下,老板娘白皙的脸上忽然透出一抹怪异的笑来:“公子问的太多了,真的不考虑给我点好处吗?”
竹月见这女人的神色不对劲,瞬间眸光一深紧盯住对方,却不想下一秒,那老板娘居然在他的面前凭空消失了。
竹月不由得面上一惊,心里禁不住也跟着慌了几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清脆又透着阴寒的柔美笑声从斜上方传来,转眸看去,便见那老板娘不知如何站在了上楼的阶梯上。
她望着竹月大笑了好一会儿。
明明酒楼人声鼎沸,可女人的笑声却足以穿透这些声音,重重砸在竹月的耳朵里,听上去极其诡异。
然而更加诡异的是,仿佛除了他,酒楼里的众人都不曾听到女人的笑以及接下来她那几句充满怒气的话:“你小子是拿老娘当死人了吧,这世上哪有打听消息不留点东西的……来人!把他给我剁了!”
话音未落,竹月就感觉四周热浪袭来的同时,十多只被火烧的焦红的手突然凭空出现,明晃晃的烛光下,只见手不见人,像极了从地狱烈焰中召唤出的恶鬼。
并且每只手上各握了一把背厚面阔的鬼头刀,见那削铁如泥的刀刃当头劈来,竹月连忙准备闪身反击,可此时此刻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般,浑身上下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连阿意都没了动静。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量着该如何脱身时,突然感觉手腕处一凉,紧接着他猛地惊醒,眼见将要落在头上的那些刀瞬间化作一缕红色烟雾不见踪迹,而那些恐怖的人手也随之消失,刚刚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梦。
那既然梦醒了,那么此刻攥着他手腕的这只手又是谁的?
竹月立时回过神来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只是视线里刚刚划过一道黑色的身影,还没能看清楚对方是谁,他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拽出了酒楼。
二楼一直注视着竹月的明澈看到这一幕,不觉神色骤变,可当他下一秒注意到对面的大祭司比他还要震惊的猛然站起身时,明澈脸上的表情立刻恢复平静,若无其事地说了句:“人跑了,你不准备去追回来吗?”
大祭司盯着竹月跑出去的那扇大门,满目惊讶在明澈的这句话中很快转变成震怒,他回眸看回明澈,尽量压制住胸口的火气,狠声说道:“你那位风护法还在我九仙教,若是你不想让他变成往生灯中的一缕魂魄,就拿那孩子来换。”
明澈勾唇轻笑一声,慢慢抬起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男人问:“你刚没看到是谁带走了那孩子吗?你觉得他会允许我把那孩子交给你,然后让你杀了他吗?”
听到这两句话,大祭司目光怔了怔,再开口时气势莫名弱了下来:“你好歹是他的主人,他会听你的。”
明澈闻声冷冷地笑了笑:“虽然在外人看来,他是我的护法,但我可不敢做他的主人。”
听他这样说,大祭司低下头,一时默不作声。
明澈心中冷哼,随之站起身来,他似乎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多做纠缠,也可能再也受不了身上因周围温度攀升而肆虐的寒气,便只留下一段话后就快速离开了那里。
他说:“如果你不怕死,就把竹月带去你们九仙教,而你若是做不到因此杀了风护法,我就让你们九仙教变成死教。”
大祭司听完直接僵在了那里。许久过后,老板娘过来送酒,一开口便朝他嗔怒抱怨:“方才有个惹人厌的臭小子,奴家想宰了他给大人煲汤用,谁知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给救走了,大人可要替奴家把他捉回来。”
她自顾自的说话,直到注意到大祭司一副心神不安的表情后,才收回思绪,轻声问道:“大人怎么了?”
大祭司浓眉深皱,沉默过后低声说道:“你口中的那个家伙估计今晚就会让你灰飞烟灭,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一躲。”
“让我灰飞烟灭?”
老板娘感到难以置信,不过心中还是有了几分惧怕。她出神想了一会儿,忽然间,酒壶从她手中脱落,“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溅起满地酒水。她的脸从未像现在这般惨白过,突如其来的惊恐不安让她感到浑身颤抖,好不容易才张嘴吐出两个字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