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的娘叫焦红杏,以前和阿雪爹卢大富住在一个村子,只不过一个村东头,一个村西头,而且卢大富总是进山打猎,俩人没见过几面。
原本焦红杏和卢大富没有交集的,但焦家双亲没了只剩下年纪不大的焦红杏,人生的貌美就容易出是非,她身体又不大好,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不少人对她虎视眈眈。
一次她出去采野菜,被村子里的泼皮堵在了人迹罕见之处,幸好卢大富及时出现赶走那泼皮,但也瞧见衣衫不整下雪白的肌肤。
他红着脸讷讷说不出话,焦红杏捂着衣裳哭。
最后,卢大富上门提亲娶了她,自此焦红杏便有了靠山。
后来卢家老爷子去了,卢大富总进山打猎家里没人陪伴,为了能让身体不好的焦红杏过的自在,他们一家搬去了镇子上。靠着卢大富一把子力气和百步穿杨打猎的能力,一家过的不错,生了卢雪之后,又生了卢石头。
姐弟俩样貌不大一样。
阿雪像极了焦红杏,生了圆脸圆眼,娇憨貌美。卢石头则是像他爹,一脸的憨厚。但这姐俩的性格一模一样,都像卢大富,直爽单纯。
比如此刻,看着卢家满地的狼藉,阿雪气的涨红了脸,抄起门口的木棍就要冲出去,被焦红杏拦住。
“阿雪,你莫要冲动。”
“娘,他们太过分了!”
阿雪顾忌母亲身体,不敢用力挣脱,只咬牙切齿道:“趁着爹和弟弟不在,就上门欺负你,看我去给你讨公道!”
圆杏眼里染着怒气,胸膛剧烈起伏。
焦红杏叹气一声,给女儿拢了下碎发,温声道:“他们到底是卢家的长辈,打着关心晚辈名义过来无可厚非,但你拎着棍子上门,就容易落人口舌。阿雪啊,你听娘说,如今婚事刚退,正是风口浪尖上,现在莫要惹其他事情,免得被人嚼舌根坏了名声,到时候不好找婆家。”
说起这茬,焦红杏就不可避免的替女儿难受,眼圈登时红了,垂泪欲滴。
好好的亲事,都过去十年了,说退就退了。虽然他们早有准备,知道平头百姓进不了京城侯府的大门,但事情到来还是无法接受,焦红杏偷偷哭了好几次,怕女儿找不到好婆家。
在母亲的安抚下,阿雪冷静了几分,她放下棍子道:“娘,我不去,你别哭”
“你和石头的性子一模一样,都像你爹,太莽撞,容易吃亏的。”
阿雪展颜笑了,用自己袖子给焦红杏擦眼泪。“爹爹性子好,否则娘也不会看中他啊。”
“胡说八道。”焦红杏也露出一抹笑意。“阿雪你别往心里去,我们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饿不饿?娘给你煮碗面吃。”
原本不想让娘下厨,不过阿雪改了主意,等焦红杏进厨房后,阿雪点了一盏灯笼照亮院子,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卢大富身手好,又有卢石头跟着,父子俩每次都是满载而归,因此库房里存放了不少兽皮兽骨等玩意,一部分是要卖钱,另外一部分则是留着冬日里给娘几个做衣服御寒,比棉花暖和多了。
阿雪捡起来之后粗略一算,少了两张灰兔皮,估摸着是哪个人趁乱偷偷带走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阿雪拿着兽皮进了仓库,等焦红杏端着面出来,她才快速闪身而出,直接将库房锁上了。
“阿雪,里面收拾好了?”
“嗯,好了。”阿雪低垂着眼眸应了一声,没敢看焦红杏的眼睛。
母女俩吃完饭洗漱一番,把院门锁好,屋里门从里面闩好,便躺在一个床上睡觉。
可能是今日发生了太多事,焦红杏一时无法入睡,阿雪便小声同她叙话。为人母自然是最担忧孩子,她道:“早知道侯府送的礼物收下好了。”
来退婚的人自称是管事,拉了一马车的东西,都是用盒子装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卢大富乃是性情中人,骂了一顿后直接退还信物,也不要他们的东西。
焦红杏叹气:“总归是给咱们的补偿,收下也没什么的。”
阿雪翻身面对着她,“我爹脾气你还不知道,不可能收的,而且家里不差那点东西。”
“也是,”焦红杏转念一想,“既然都要退婚了,给我们的可能也不是好东西,大抵是应付外人,怕侯府名声不好。罢了,总归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没必要攀着他们。咱们过路,他们过桥,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过好日子。”
“对。”阿雪笑着应声,伸手去抱焦红杏,娘俩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翌日天刚亮,娘俩同时醒来,看见阿雪穿戴整齐准备走,焦红杏问她:“生意没受到影响吧?”
她身体不好,馒头铺子全靠阿雪一个人支撑着,一个月也不少挣,钱都在焦红杏手里存着,等着到时候给阿雪做陪嫁。
阿雪低头整理衣摆,状似不经意道:“好着呢,没什么区别。”
焦红杏默默叹了口气。
她生的孩子她最是了解,姐弟俩个都性情天真的不会撒谎,只要一撒谎就不敢看人的眼睛。
看来,退婚这件事到底是在镇子上传开了。
想到那日的场景,焦红杏心口又是一阵抽痛。
其实自打知道谢家那孩子被认回侯府后,他们夫妇俩便预料过有这么一天,但等这天真正来临时,还是会下意识的难以接受。
幸而那日卢大富还没进山,全程都是他在答对,焦红杏被卢石头扶着进屋里坐着,一坐就是到了晚上,等阿雪回来,将这一噩耗告知她。
原本家中气氛沉闷,谁成想阿雪只是笑笑。
“退就退,没什么大不了,我都忘了谢家那小子长什么样子了。”
可不仅仅是被退婚的事情。
等到生意变得不好,周围人议论纷纷时,阿雪才意识到,谢家那小子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们这个家承受了什么,更不用说那些如蚂蟥一样扑上来想要借机吸血的村里亲戚。
阿雪临离开家之前,告知焦红杏莫要进库房里,说里面她都收拾好了。焦红杏点头应下,目送女儿离去。
现在才初春,山里的猎物恐怕不好打,阿雪估摸着这次老爹和石头最快也要五六天之后能归,也不知道那些亲戚还会不会来。坐在铺子里,阿雪胡思乱想,心中多了对前未婚夫的怨气。
俩人怎么说也算是青梅竹马,当时作为邻居生活了好几年,焦红杏可怜他们母子俩无依无靠,对他们多有照顾,冬日送兽皮,夏日送瓜果,可谓无微不至,也因此结下娃娃亲。
可现在在看,之前的一切好像都是笑话。
阿雪愤愤,将手里捏着的小块馒头塞嘴里大口嚼了。
今日生意不好不赖,有些客人来买馒头时,还借机打量阿雪,想看看她是否夜夜哭肿了眼睛。
可惜,没有遂了他们的愿,阿雪好的很,吃饭睡觉做活,日子有条不紊。
好像和退亲之前没什么区别。
镇子不大不小,因此有点事情便会传开,但没传多久,阿雪退婚的事情便被另外一件事掩住。
镇子里发生命案,死人了。
当天阿雪在给客人装馒头,莲花急匆匆的过来。“阿雪啊,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啊?”阿雪吃惊,手上没拿住,圆滚雪白的馒头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抱歉,这就给你拿新的。”阿雪赔罪之后手脚麻利的装好,待客人走后,她面带震惊的问,“怎么回事?谁死了?”
“哎呀,镇子里都传开了,就是淹死在镇外的那条小溪里,好像是个年轻郎君,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人家说已经报官了,兴许明天官府的人就能来。”
平和安稳的小镇第一次遇到这样恶性事件,一时间人心惶惶,阿雪顾不得天黑就收了摊子,怕焦红杏自己在家不安全。
等到回家之后,便瞧见库房门又开了,她快速过去扫了一眼,见地上落了两个大棒槌。圆脸小娘子绷着的脸露出笑,关好门步履欢快的进屋。
“娘,今天谁来了?”
“阿雪,你回来了。”歪在床头的焦红杏起身,“今天怎么这么早?”
阿雪没答话,先是上下打量焦红杏,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是被欺负,她才松了口气。“卖完了就先回来,娘,今天是不是来人了。”
那库房的锁和房门都被破坏,既锁不了又关不严,焦红杏身体不大好,想着休息一会再去整理,没想到今日阿雪回来的这般早,被她撞见了。
“你大伯和叔叔一家来了。”
说是大伯和叔叔,并不是亲的,只是有点血缘关系罢了。焦红杏缓缓起身,“阿雪,仓库里的机关是不是你放的?”
那群人要进库房,焦红杏一个人自然拦不住,没成想进去之后都吃了棒槌,脑袋上打出好大的包。生怕有别的陷阱机关,这才没往里进。
瞧见焦红杏面色严肃,阿雪赶忙凑过来,撒娇道:“我就是怕有老鼠才弄了机关,哎呀,娘我饿了。”
她一张脸上像是白纸一般写着小心思,焦红杏哪里不知道阿雪心中所想?
“下次不许弄了,免得伤了手。”
不是怕伤了别人,是担心自己女儿受伤罢了。
阿雪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知道的,娘。”
晚上吃饭时候,把命案事情告诉焦红杏,嘱咐她白日里也锁好门,这次索性谁来都不开。焦红杏担忧她,“阿雪,那你晚上早点回来。”
“知道的,现在天黑的晚,放心,我会提前回来。”
只是第二天到底没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