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玠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便甩了甩头,睁开倦眼。
入目是顶上黑黢黢的房梁。
环境陌生。
周玠撑起身子起来,被子滑至腰间,余光瞄到身侧景象。
他身边躺着一个赤条条的女人,样貌寡淡,被及肩膀,可见女人皮肤白皙,如剥了壳的鸡蛋,吹弹可破。
周玠瞳孔一缩,清晰地看见女人肩膀以及脖颈上遍布暧.昧香艳的红痕,红印如梅,争相竞放,灼人眼球。
脑中轰然一声响,饶是再镇定,周玠亦不由被眼前古怪的一切惊到,神色骤变。
再打量自己,身无一物,胸膛袒露,有两三道不明的抓痕。
孤男寡女共睡一榻,且赤.裸相对......显而易见两人发生了什么。
昨天......周玠回忆,脑中一片模糊,有一层迷雾罩住他的记忆。
同一时刻,祝荷苏醒,乍见周玠,吓得喊叫:“啊——”
周玠脸色莫测,觉到躯体异样,眼瞳幽深,注视受到惊吓的祝荷。
屋子死寂,唯有两人的呼吸声。
“你......我......”祝荷下意识往后退,不料被子一滑,顿感冷意,祝荷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子光.裸,立马扯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
与此同时,门口帘子猛然被掀开,王大树听到屋里头的尖叫,以为祝荷有难,遂贸然而入,焦急关切道:“祝娘子,发生何事——”
声音戛然而止。
王大树猝不及防目及屋里凌乱荒唐的画面,地上散落男女衣物,一张长形床上坐着一男一女,男人面相熟悉,是周玠,女人是祝荷,此时此刻她面色煞白,惊魂未定。
祝荷见到突然出现的王大树,如惊弓之鸟,身子颤抖,双眼含泪,好像受到极大的欺负,木然片刻,她唇瓣哆嗦:“大、大树哥。”
嗓音细小,无助极了。
王大树回过神,脸色铁青,不用想都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气氛一触即发。
一时间王大树怒不可遏,内心激起惊涛骇浪,复眈目而视周玠,脑子一热,阔步上前,握拳朝周玠挥过去:“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禽兽!”
“等等,大树哥。”祝荷反应过来,试图阻止王大树,然已来不及。
王大树的拳头结结实实抡向周玠的脸,拳头坚硬如铁,拳风凌厉。
周玠的脸受了一拳,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溢出血,同时,强烈的痛楚唤醒周玠飘忽迷蒙的心神。
在王大树第二拳砸来时,周玠飞快侧首,轻而易举避开王大树的拳头,紧接着周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床,捞起外衣给自己披上,然后一拳回击过去。
“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替天行道的人!”王大树怒声回道,“你还是不是人,竟然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寡妇!可耻!王八蛋!”
两个身量相当的男人在屋里大打出手,拳拳到肉,力量碰撞,如同两头凶狠可怕的猛兽在争夺地盘,进行生死搏斗,场面危险可怖,令人胆战心惊。
“别打了,你们两个别打了。”祝荷露出马上要哭的神色,努力劝架,可周玠和王大树未曾收手。
祝荷垂睫,遮住眼中笑意,带着哭腔道:“别打了。”
两人打得愈发凶。
从两人交手中可窥见周玠身手了得,一看便知是练家子,而王大树虽有一腔浩然正气和健壮体格,却不敌身手矫健的周玠周玠,很快王大树便落于下乘。
三息止,周玠将满脸是血的王大树撂倒制服,缚于地。
王大叔奋力挣扎,单单是想到周玠玷污了祝荷的清白,他便满腹火气,他不遗余力地叱骂道:“淫.贼!有种放开我,我势必要和你再斗上三百回合!”
周玠抹掉嘴角的血,轻蔑道:“只怕你没这本事。”
“还有,嘴巴放干净点,我不是淫.贼。”周玠沉声警告。
“呸!”王大树怒声。
周玠冷笑:“手下败将,空有力量的莽汉。”
王大树正要说话,祝荷道:“周大哥,求你放开大树哥。”
“凭什么?”周玠揉捏作痛的脸,轻嘶一声,“下手真重。”
随后周玠目视祝荷,眉眼缀着浓郁的戾气:“我与他无冤无仇,他却不分青红皂白突然揍我一拳,我凭本事擒住他,作甚要放过他?”
闻言,王大树气得脸红脖子粗:“放屁!你自己做了那种混账事,现在竟然还装无辜,无耻,不要脸!”
骂了一通,王大树安慰祝荷:“祝娘子,你勿要担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严惩这个无耻淫.贼!”
丧家之犬弄不清情况,还搁这肆意狂吠,炫耀嘴皮子,可笑。
周玠给予王大树一记肘击,狠劲十足。
背脊钝疼,王大树痛呼出声。
祝荷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她咬唇,忍着羞耻和惊惶,迫使自己微笑,却笑得比苦难看。
她睫尖的泪珠将坠不坠,细声细气劝道:“周大哥,大树哥他是事出有因,并非故意为之,周大哥,请你放开大树哥。”
“我凭什么听你的?”周玠冷冷地笑。
祝荷攥紧料子,说:“凭我们昨天晚上......”余下之言难以启齿,祝荷没脸皮薄,无法说出口。
周玠脑中唯余几个模糊至极的片段,对昨晚发生的事毫无印象。他看着知道真相的祝荷,目光探究而危险。
祝荷鼓起勇气,道:“周大哥,你都忘了?”
周玠咧嘴,笑意令人捉摸不透,好奇道:“昨天发生了何事?我很好奇,你说来听听。”
“我......我可以等会儿告诉你吗?周大哥,求你放开大树哥吧,我替大树哥先给你赔个不是。”
周玠意味不明笑了下,“你们什么关系?”
王大树气愤:“祝娘子,他——”
祝荷打断王大树:“大树哥,不要说了,你误会了。”她转而对周玠道,“大树哥和我一个村子的,他是个很好的人。”
“什么叫误会,我亲眼所见,祝娘子是不是他威胁你了?你不要怕,我会帮你,你这个姓周的王八蛋,跟我去官府!”
“大树哥。”祝荷拔高声音,泫然欲泣。
目及祝荷央求的眼神,王大树闭上嘴巴。
祝荷深呼吸,抹去零星泪花,央道:“周大哥,放开大树哥,我们先冷静下来,好好说话行吗?”
俄而,周玠起身,不忘说:“能擒你一次,便能擒你两次。”
王大树肩膀战栗,鼻血滴落在地,瞬间晕染开来,他慢慢起来,然后转身,要打周玠一个措手不及。
周玠游刃有余挡住王大树的手,“还想再来一次?”
王大树眼中淬火。
气氛剑拔弩张。
祝荷吱声:“大树哥,不要。”
“周大哥。”
周玠放开王大树的手,不打算跟被愤怒蒙蔽心智的王大树计较,放他一马。
王大树冷哼,鼻血直流,他随手一抹,手背全是血。
“我想先穿好衣裳。”祝荷开口。
王大树没动,目光锁在周玠身上,周玠把自己的衣物捡起来,对王大树说:“不想眼睛变瞎的话,最好转过去。”
王大树冷声道:“我看你作甚?我是在盯着你,以防你行不轨之事,你有甚好看的?我看了还怕脏了自己眼睛。”
周玠没耐心:“转不转?”
祝荷用眼色示意王大树,王大树妥协,不情不愿转身。
周玠一件一件穿好衣裳,再环顾一圈屋子,怎么都想不起来昨夜记忆,无果,他踱步出去,王大树亦步亦趋跟上。
人走了,祝荷收回视线,揭开被子,打量自己身上以假乱真的痕迹,满意微笑。
穿好衣裳,祝荷颤颤巍巍走出来,步子缓慢。
昨夜下了一场夜雨,地面湿润,遍布小水洼,空气清新潮湿,泛滥泥土夹杂青草的气味,沁人心脾。
见祝荷出来,王大树立马迎上来:“祝娘子,你没事吧?”
祝荷蹙着眉,似乎在忍受难以言喻的酸痛,她慢吞吞道:“我没事。”
王大树尚未娶妻,虽然不甚懂屋里那档子事,可从祝荷的面色举止上可知她昨儿受了很多苦,特别是祝荷露出的脖颈,细腻雪白的皮肤上处处是红印子,只要不是瞎子,都瞧得出昨儿祝荷经历过什么事儿。
王大树握紧拳头,别开眼:“我扶你。”
祝荷摇头:“我没有那么弱不禁风,谢谢你的好意。”
王大树下定决心,眼神坚定,询问道:“祝娘子,你实话告诉我,那周玠是不是对你做了混账事?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信我,我会帮你,那个畜生,我一定会把他送进牢里,让他受到该有的制裁!”
祝荷虚弱地笑了笑,眼周洇红,轻声说:
“昨天是发生了一些事,但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大树哥,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本来我就不被村子的人喜欢,以前尚可忍受,如今我家里没男人了,我无依无靠,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
祝荷顿了顿,继续道:“抱歉,大树哥,我不得不拒绝你的好意,希望你谅解我。”
祝荷不肯说实话,王大树却愈发坚信是周玠强迫了祝荷,而祝荷又因为诸多苦衷,不想追究周玠的责任。
该死的混蛋!!
如祝荷所言,若此事闹到官府,定会被许多人知晓,届时定会有诸多流言蜚语,甚至出现无法预测的困难。
而祝荷,一个寡妇,无依无靠,得独自面对所有,可想而知她有多苦,有多难。
刹那间,王大树感到束手无策,感到无能为力,感到心痛。
灵光一现,王大树道:
“不,祝娘子,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你可以依靠我,我、我愿意——”娶你。
最后两个字眼未落,祝荷突然道:“大树哥,不要说了,你答应我,不要追究这件事好不好?我不愿惹麻烦。”
祝荷眸中写满祈求和希冀。
王大树无奈,咬牙答应:“好。”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祝荷感激微笑,她点头:“嗯,我省得。”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王大树说。
祝荷犹豫再三,开口:“大树哥,你也晓得,他是我的债主,我欠了他很多钱......”她与王大树说悄悄话,“我没有能力还清,且惊鹤身子骨不好,眼下我又遇到这种事,我其实很害怕,但我不能坐以待毙,大树哥,我打算自己解决这件事,请你不要插手。”
王大树:“好。”
他直视祝荷:“日后有任何难处,尽管告诉我。”
祝荷颔首,勾起浅浅的笑意,伸手轻轻抚摸过王大树受伤的脸,如蜻蜓点水,关心道:“他打得你疼不疼?”
祝荷指尖掠过的地方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再加上她望着他温柔如水的眼神,王大树哪里招架得住,耳根子通红。
只听他结结巴巴回答:“一点都不疼,我的拳头更硬,这回算他厉害,下一次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保证。”
“嗯,我信你。”
王大树偏首,面皮发烫。
“聊完了吗?可以说正事了?”周玠从堂屋里走出来。
没人知晓他听到了多少墙角。
祝荷保持冷静,没有一点儿心虚感。
王大树没给周玠好脸色。
周玠不在乎。
祝荷扶着墙缓缓靠近周玠,小心翼翼试探道:“周大哥,你当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周玠眉目聚一团阴影。
祝荷拢了拢衣领,好像想起不好的事,面色不甚好看。
扭捏许久,祝荷暂时摈弃羞耻心,低声道:“周大哥,昨儿我请你吃饭,你喝醉了酒,一直睡到半夜,醒来后,也不知是怎么了,你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然后你、你就......”
“你力气好大,我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逃脱,怎么叫都叫不醒你。”讲着讲着,祝荷掩面拭泪。
旁边偷听的王大树咬死了牙关,果然如他所料,是周玠这个畜生强迫了祝荷。
王大树怒火三丈,差点又冲动了,好在他想起自己对祝荷的承诺——让她自己处理,他不能给祝荷惹麻烦。
一桶冷水浇下来,熄灭王大树的心火。
周玠可是地头蛇,他们平民百姓根本斗不过。
周玠静默,视线沉沉落在祝荷身上,他没有惊讶,只是问:“我可有唤名字?”
祝荷瓮声瓮气道:“我那时很害怕,没听清。”她偷偷瞟周玠一眼,让她意外的是周玠神色竟很认真。
祝荷心想,莫名其妙被她蒙对了,周玠心里真有个女人,不过他似乎不记得是谁。
这就好办了。
祝荷继续忽悠道:“我隐约只记得是两个字。”
“你再想想。”
“对不住,我实在想不起来。”
周玠凝视祝荷,脑子里很乱,他按了按太阳穴,没有继续问下去。
祝荷略感诧异。
突然安静。
祝荷攥了攥手心,踌躇良久,柔声问:“周大哥,虽然你记不清了,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我......”她忐忑地闭了闭眼,声线颤抖不止,“我的身子......已经给了你,有的事我不会追究,毕竟是我邀请你在先,我不怪你,但是,但是......”
“你要对我负责。”祝荷咬字明晰。